轻风扇动着书桌上的宣纸,男人躺在静室那张靠近阳台,那古旧的摇椅上,阳光漫进来,一本泛黄的佛经搭在他脸上,遮盖了那张英俊的面容。
静室里今天的檀香气味变了,似乎没有戴婉在时那么的浓郁,淡了些,也沉了些,更接近薄寒霆身上的味道。
瞥了眼,香炉里缓缓升起的白烟,她轻轻把门合上。
犹豫了片刻后,她选择没有吵醒摇椅上的男人,而是走到香炉前,研究这檀香到底有何不一样。
可惜,她对檀香一窍不通,都相差不多,也看不出差别。
又从书架上抽了本佛经,坐在旁边的书桌前,之前跟着戴婉抄写过几章,可能她这辈子跟佛门无缘,看了两页后,居然打了个哈欠。
果然,她还是适合刷题看书,佛经比数字还枯燥。
书香安静的静室,缥缈的檀香,午后阳光的斑驳,盛夏的蝉鸣,一切都仿佛是催眠剂。
时间在静悄悄的流逝,直到一只惊雀落到了栏杆上,扇了两下翅膀,摇椅上的男人醒了,抬手拿掉了脸上遮光的佛经,睁开眼睛。
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望着晃动的窗帘,有一丝的恍惚,好像小时候,刚到秦家不久,也是在这个房间。
秦老太跪在蒲团上,捏着佛珠,闭眼念着佛经,她告诉他,要静下心来,才能骛无旁心祈福。
他就坐在这张摇椅上,不懂这佛有什么好拜的,这福又该祈给谁?
幼年时庙里的住持大师是这样,秦老太也是这样。
如果祈福有用,世上真的有神明,薄家做了那么多慈善,但他父母依旧没能逃过那一劫。
那段时光,仿佛在昨日,又仿佛过了很久。
佛只不过是另一种精神寄托罢了!!
眼里闪过一抹自嘲和戾气,起身合上佛经,却在转身的时候愣怔住。
眼里的戾气瞬间消散,浮现出一抹柔软,不过又转瞬即逝,恢复了平静无波。
而身后的桌上,趴睡了一名少年,毛茸茸的头发压在手臂上,睫毛很长。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视线落在她压在手臂下的那泛黄的佛经,要是被老太太知道,她最爱的《法华经》居然被她的孙子压在脸。
他想将佛经抽出来,不过只是刚刚伸手,书桌上的少年睫毛颤动了两下。
秦惊羽本来就没睡熟,能感觉到面前的光被覆盖住后,就睁开了眼睛。
就看见穿着棉麻的深灰色休闲装的男人就站在她面前,逆着光,让她一时间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也在看她,是那种不能忽视的目光。
俩人无声的对视,像是较量。
秦惊羽皱了皱眉,“小叔?”
男人喉结轻滚,轻轻的嗯了声。
她起身,“抱歉,我睡了多久?”
“时间还早。”薄寒霆弯腰从她面前将那本法华经拿起来,淡淡的说道:“老太太最喜欢这本经,她说妙法指的是一乘法、不二法,以及莲华象征着高洁、出淤泥而不染,代表着善因善果,佛法不分贵贱,人人皆可成佛。”
他们薄家那么多代人包括他父母都是不得善终,可能就是老太太说的善因善果,恶因恶果,薄家就是后者吧。
秦惊羽:“……”
她能听懂,但不多。
不过没想到她随手拿的一本,居然是老太太的最爱。
也不知她刚刚有没有流口水在上面,真是罪过!
薄寒霆将佛经放回书架上,语气依旧漫不经心:“你信佛吗?”
秦惊羽闻言,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他手腕上的那串紫檀佛珠上,摇头:“我信我自己。”
男人轻轻勾了勾嘴角,“记住你说的这句话。”
她不解:“嗯?”
“什么神明天道,佛与佛法都不如相信自己来的重要。”他声音里掺杂了丝冷意。
秦惊羽隐隐察觉到他今日好像有些不对劲儿,他表情一如既往很冷淡,语气也没有起伏,所以她也说不出来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他说任何时候都要相信自己,不要相信天道佛法,可他明明也信佛。
“小叔,你没事吧?”秦惊羽迟疑了下,问道。
薄寒霆灭了香炉里的檀香,朝她招手,“过来上个香,之后我带你去见个人。”
前一秒还在说不要信佛,下一秒让她来上香。
可真是奇奇怪怪!
不过她还是照做,静室里的这座观音像是秦老太早些年从寺庙里请回来,还特意塑了金身。
常年香火供应着,哪怕老太太去时,也没断过。
她学着薄寒霆的模样,给观音虔诚拜了拜,上了香。
“小叔,你要带我去见谁?”
薄寒霆垂眸看着她,轻描淡写道:“到了就知道了。”
他不说,秦惊羽也就不追问,反正总不至于把她卖了就成。
——
薄寒霆今日回秦宅属于私人行程,所以没有带上易征,她去换了身衣服后,坐上薄寒霆的车就出发了。
车子在林荫大道上一路向郊外行驶,路上俩人都没怎么说话,听着舒缓的音乐,心情难得放松。
平静,安宁。
最后车子停在了郊外一家私人疗养院外,这里美丽,蓝天白云,草坪上还有梅花鹿和兔子,这里不受城市纷扰。
看见这这座像欧式花园城堡的疗养院时,她都不相信,帝城的郊外还有这么美的地方。
不过再美,也是一家疗养院。
想起集训前,秦老爷和薄寒霆的对话,眉心跳了下,薄寒霆带她来见的人,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