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鲛人在岸,对月流珠(其十六)

海面上水龙卷的周围环绕着一圈圈水汽,这些水汽不断地升腾、旋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这仿佛将海面与云层相连的庞大之物似乎是注意到了飞速袭来的北条宗十郎,旋涡中的水汽不断的变换着颜色,从白色到橘黄,再到红色,最后是森然可怖的漆黑!

像是表达愤怒那样,海浪变得汹涌澎拜,漆黑的风暴绞向空中穿着燕尾服的小小人影。

北条宗十郎体内魔力贯通,手上如同是抽枝的柳条飞速的生长出无数青翠树枝!以他的右臂为枝干,绿叶与繁花猛然间全然盛放!

他轻蔑的看着随时可能绞碎自己的飓风,以手中树木为刃,十数米长的草木剑将飓风贯穿出巨大孔洞,水流似乎是被定格了那样,明明不断流淌但是破坏出的大洞如何也不会消失。

与其同时,实力强横的风间忍群头目也都各出手段,既不规避也不抵挡,而是全力出手在北条的基础上破坏这道龙卷。

近百米高的漆黑龙卷,在四位b阶强横的魔力轰炸下硬生生撕的千疮百孔。

不过北条忍者的伤亡也并不小。

“有毒!小心”

一位c阶的忍群精英不经意被排落到黑色的海水中,瞬间只听到腐蚀的滋滋声,不到一时半刻那位忍者便连同撑起的魔力护盾一同被腐蚀殆尽。

这龙卷内之物占到了场地优势,在海上它的作战能力与施法广度提升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其本身实力不过b阶中位,却能够以一敌四暂时不落下风。

不过,也只是暂时。

其余三位包括风间羽原在内的风魔忍者都只擅长杀人,而缺少狩猎巨形单位的能力。

但是北条宗十郎不同,他使用的术式像是专门用于克制人鱼的一般。只是数分钟的时间,风暴的反击就显得疲软了不少,漆黑的龙卷已经被荆棘剑斩出了无数不可恢复的创伤。

而其中之物终于显露在众人面前——

那是比龙卷与海洋更加深邃的漆黑,像是泥泞的沼泽,一池不可名状的黑泥赫然出现在风暴的中心。

腥臭与腐烂之味差点让在场几位受过专业训练的忍者吐出来。

黑泥像是有生命那样蠕动着,骤然间,大量像是癞蛤蟆表皮一样的丑陋水泡在黑泥中鼓了起来!

风间羽原警戒的盯着水泡,随时准备攻击。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感觉到了发自灵魂的不适与眩晕,水泡在膨胀到极致之后全部炸开!好在是早有警戒才不至于让肮脏的黑水溅到身上。

水泡爆炸之后,孕育而出的是器官。

人类,或者说某种人型生物的器官,眼睛,耳朵,嘴,皮肤,肠子,硕大的尾巴

那仿佛是邪神的乐趣,一个个鲜活器官整齐的生长在一池腐败的黑泥之中!!

饶是风间羽原也只是看了片刻就感到一阵反胃,头晕目眩移开了目光。

风间下意识的想要看一下北条的表情,但是他愣住了。

北条宗十郎,那个身着燕尾的奇怪男人此时居然在笑,愉悦而幸福的笑!

他笑着摇了摇头,走上前,站在池边居高临下。

“啊~~看到你们还是这副样子,我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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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数千米之外的天色海洋号

恐慌的人们见到风暴不知为何渐渐中止了,全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纷纷议论起为什么水龙卷会突然形成,为什么龙卷是黑色的云云。

主控室的负责人终于松了口气,在室内广播安抚乘客情绪。

室外甲板上,奥洛菈两人继续聊着天。

对于温庭玉的猜想,奥洛菈没有表示肯定或者否定,而是抬起袖子挥手间撕开空间,从中摸出一本看似有年代的古书。

温庭玉疑惑的凑上去,《战国异闻记录》,书名的位置用琉球语系写下的。

“先生,这是我前些天问法伦薇饵小姐借来的。”

当时听完那个寓言故事之后奥洛菈很不满,于是想到了同行的这位博学的炼金术士,从她大量的典籍中翻出了这一本。

“哦。”

温庭玉张嘴哦了一声,点头接过书籍翻阅起来。

难怪这孩子一直一副知道了剧情的样子,原来是书上有另一种说法吗?

很快,他定位到了人鱼的篇章。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第一篇并不是那个渔夫的故事,反而扯到了背景中的大名。

“传说中那位下令逮捕人鱼的大名是关东兴极一时的北条家族。”

少年稍微愣了一下,继续往下读。

北条家族第四代当主,也是末代当主北条氏政,早年间与一位人鱼女子相爱并且诞下了一子,名为北条离。

北条离并没有因为母亲是外族而长出鱼尾,不过由于身份特殊,一直对族内隐而不宣。

北条离幼儿时的生活还算美好,但是在他七岁时身体情况急转直下,身上长出了鱼类那样的坚硬鳞片随后体弱多病一直缠在北条离的身上,他无法离开床铺更不要提像是普通的孩子那样嬉笑玩耍。

对于他而言,终日只有痛苦与孤独。再长大了些,他也明白了他的痛苦是因为母亲不是人类,但他不会怪自己母亲。

因为母亲真的很爱他。北条氏政即位大名后,或是因为感情淡去或是因为北条离也成了“怪物”,所以将他们母女安排在民间很少去看望他们,只有母亲在照顾北条离。

母子相依为命。

北条离一直认为母亲是他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哪怕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哪怕是绝望与孤独,哪怕自己最后会成为怪物他都能够忍下去。

但是,直到某一天他亲眼目睹了母亲在下咒,对他,下达了诅咒!!

深夜,十五岁的北条离怔怔的蹲在门外,一墙之隔的房间里母亲正在念着自己的名字施加着诅咒。

北条离双眼无神的摸着背后,撕裂骨骼的极致痛楚之下,鳞片不断的在他的身上生长,此时已经蔓延到腰间了。

他每一晚都要承受着无法忍受的痛苦,所以北条离时常问自己:“他是不是被神明所憎恨的人,他为什么一定要承受这些?”

此时,这个问题得到了最绝望的答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北条离死死的捂住了自己将要笑出声的嘴巴,脸上胀的通红,但是渐渐的眼泪从脸颊滑落。

翌日,

北条离,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