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程氏这一点,倒是误会苏玉昭了,她不过是觉得,昨日的礼,收的心虚,不做点什么,就觉得心里没底。
面对程氏的嗔怪,苏玉昭坚持道:“礼不可废,吴伯母和吴姐姐,你们别嫌弃才是。”
犹豫了一下,程氏道:“你啊,就是太客气,对了,我听绮儿说,你们要去采莲蓬,船我都让人备好了,趁着没下雨,你们快去吧。”
“好,那母亲,我们就先告退了。”吴云绮拉上苏玉昭。
程氏冲她们挥挥手:“快去,快去,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奴婢就是。”
吴家的池塘,就在后院里,临着一座水榭,周围种满花木,不管是闲坐,还是待客赏花,都是不错的选择。水池不算宽阔,里面种满莲花,两棵微斜的柳树下,停着一条棠木舫。
“苏妹妹你看,有莲花的池塘,是不是也别有一番趣味?”
说着,吴云绮又指着对面,从水榭延伸出来,一直到水里的廊桥。
“我记得小的时候,因为摘莲花,我还从那里,摔到过水里,把我母亲吓的不行,一度封了廊桥,不许和我哥哥靠近。”
苏玉昭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静静听她说儿时的事。
“我哥哥那时,也不过比我,高出一个头,见我落水,想也没想就跳了下来,拖着把我浮出水面,倒是他自己,呛了一肚子的凉水,后面好长一段时间,时不时的腹痛发热。”
说话间,她带着苏玉昭,来到柳树
“大姑娘。”船娘福身请安。
吴云绮点点头,吩咐道:“你带着我们,围着池塘转转。”
两人上了船,船娘摇动船桨,沿着留出来的水道,钻入深绿的荷叶丛中。
苏玉昭伸出指尖,拨动碧绿的池水,一根根带刺的荷梗,缓缓从眼前飘过,翠绿的莲蓬,穿过荷叶遮挡,有的迎着秋风,有的沉甸甸的,已是半垂下头。
一颗颗莲蓬,触手可及,苏玉昭揪下一棵,笑着回望吴云绮,说道:“往日,读易安居士的诗,只觉得很美,如今身临其境,才觉韵味十足,若再来一群鹭鸟,就更贴切了。”
不论是在苏家,还是面对太子时,苏玉昭面上看似平静,实则一直绷紧心神,唯怕露了怯,或是出了错,一场乘舟赏荷,倒让她微微放松下来,嘴角翘起,笑得眉眼弯弯。
吴云绮道:“繁华闹世,纵有鹭鸟,也留不住,不过,待过些时日,
“这么说来,这莲花,倒是全身是宝。”苏玉昭将莲蓬递给青杏,让她帮忙掰开,一面有些遗憾地说,“可惜,我却是看不到了,我准备明后日,就回常州府了。”
“什么?!!”
吴云绮脸色一变,震惊之下,原本温柔的嗓音,不自觉地陡然拔高。
说完恐怕是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激动,又极力放缓语调,作关切询问:“怎么突然就要回去?不如再留下来,多玩些时日,平襄府里,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呢。”
苏玉昭摇摇头,婉拒了她的好意,“出来这么久,再不回去就过了。”
吴云绮深吸一口气,再没了先前的气定神闲,“我与苏妹妹,可谓一见如故,原还打算着,领你到四处转转呢,真没想到,苏妹妹你这么快,就准备离开了。”
“说起来,我听父亲说,明日要押犯官进京,就是那些指使刺客,刺杀太子殿下的人。”
“明日?”苏玉昭惊讶。
吴云绮眸色微闪,回应道:“对呀,我原还想着,要和苏妹妹你,一道去看看热闹呢。”
这话一出,苏玉昭倒是犹豫起来。
要说,她急着回苏家,那肯定不能够,主要是,昨日脑子一热,说了那一番话,再待在这里,总觉得不自在。
因此,在脚趾扣地和逃避之间,她想也不想就选择了后者。
苏玉昭的意动,吴云绮没错过,状似无意地说道:“那些犯官,不止刺杀太子,还贪赃枉法,我听人说,外面很多百姓,准备了臭鸡蛋,要去砸他们呢,到时候,指定很热闹。”
热不热闹倒是其次,砸臭鸡蛋,她也想啊!
苏玉昭眼睛亮起,接着咬了咬牙,说道:“要不,我晚一天再回去?”
拜那些刺客所赐,她现在都还能回想起,摔落悬崖后,那种全身钻心的痛,还因呛了水,胸口如今都隐隐不舒坦,不砸两个臭鸡蛋报复一下,着实是对不起自己。
闻言,吴云绮提起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却又在下一瞬,眼眸悄无声息地一沉。
苏玉昭一走,她根本没机会,能接近太子殿下。
别看面对母亲说,她表现的胸有成竹,实际情况如何,她心里很清楚。
时间不等人
吴云绮闭了闭眼,心中暗下决定:明天,只剩明天一日时间,她必须得找机会,见到太子殿下。
她快速调整情绪,含笑说道:“那明日一早,我来接苏妹妹你,咱们一道过去。”
说着,她话音一顿,像是想起什么,不好意思的笑道:“看我,一高兴,倒是没想到,苏妹妹你应该,是要和太子殿下一道过去的吧?”
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苏玉昭瞬间脚趾蜷缩,脑袋摇成拨浪鼓:“不不不,就我自己。”
“哦?难道说太子殿下,是有何要事,所以不能前往吗?”吴云绮按捺住眼底失望,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苏玉昭如实摇头:“你也知道,我不过暂住在迎春园,哪里敢过问殿下的事。”
怕再询问下去,会引来对方生疑,吴云绮只能压住心底急躁,缓缓闲话道:“说的也是,殿下是大忙人,哪像我们这样无所事事。”
正好,两人来到水池中央,船娘递来剪刀,又拿来竹篓子,盛摘下来的莲蓬。
秋日的莲叶,碧绿枯黄错杂,苏玉昭剪落一片碧绿的莲叶,送到鼻尖轻轻嗅了嗅,有一股很淡的莲香,用来做荷叶鸡,应该很不错。
对面水榭,两人悄然来临,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公子,着月白长袍,束银色发冠,手执折扇,端的是风流多情。
落后半步的,像是伺候的小厮,暗蓝色的衣裳,脸上腆着笑,正指着前面,像是在说什么。
那公子随意点头,目光却极其精准地,落到了水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