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昭过来的时候,陆元枢正靠坐逍遥椅,手持一卷书籍,自窗棂斜落而下的阳光,就这样打在他的身上,显得散漫而又闲适。
他的动作很随意,却又天然带着一种威仪,以及自然而然的贵气。
借着进门的间隙,苏玉昭快速抬眸,朝对面看去一眼,又极快垂下眼睑,向对面屈膝请安。
“给殿下请安,臣女来迟,请殿下恕罪。”
“不必多礼。”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陆元枢对着来人抬了抬手。
将书籍递给一旁的陶荣,他自逍遥椅上起身,看向面前露出半张嫩白小脸的小姑娘,温声询问道:“昨晚睡得可好?”
听到对面寒暄,苏玉昭抬起一点头,声音清软道:“谢殿下关心,臣女一切都好。”
“不必这般拘束,用‘你’‘我’相称便是。”陆元枢眸光温和。
虽知是于礼不合,但苏玉昭想了想,到底是想和太子更亲近些的想法占了上风,于是便福身应道:“是。”
见她这般乖巧听话,陆元枢嘴角微翘,温声问她:“可用过早膳?”
苏玉昭眉眼一愣,面上就闪过两抹迟疑,不知道是该如实说,还是面上客套一番。
见她这一脸犹豫的模样,陆元枢哪还能不知道,冲陶荣抬了抬下巴,一面和苏玉昭说道:“时辰尚早,你不必着急,孤让陶荣传膳,便在这里用吧。”
陶荣得令出门,根本没给苏玉昭拒绝的机会。
事已至此,苏玉昭压下心底尴尬,福身向太子致谢。
很快,陶荣领着数名内侍,抬着矮桌自外面进来,又有奴婢捧着大漆方盘,蜜饯糕点,燕窝素粥,汤品小菜等,一一摆到矮桌,奴婢们进进出出,却无半点杂音,食物的香气在房内弥漫。
“不知姑娘口味,奴婢就都挑了一点。”陶荣走过来,一面伸着手,请苏玉昭上榻。
矮桌摆在坐榻上,足足摆了有三张,满满当当的吃食。
苏玉昭脚步踌躇,抬眸瞄了眼太子,嘴唇几经开合,似是想说点什么。
看出对方的不自在,陆元枢很识趣,低笑一声道:“孤有点事,先出去了,姑娘慢用。”
离开前,轻飘飘地看陶荣一眼,却让陶荣头皮一紧,连忙狗腿地扶着苏玉昭到榻上去坐。
苏玉昭不明所以,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坐到榻上,陶荣执着银筷,亲自替她布菜。
“这是灌汤包,姑娘尝尝,比之常州府的如何?”
面前的灌汤包,外皮薄如纸,提起似灯笼,放下像雏菊,香味霸道,苏玉昭抿了抿唇,看看前面的灌汤包,再看看一脸是笑的陶荣,拘谨道:“不必劳烦内官,让我的两名丫鬟来吧。”
陶荣笑道:“姑娘说这话,真是太客气了,哪里就是‘劳烦’了,奴婢也不过是伺候人的罢了。”
可你伺候的是太子啊!
苏玉昭在心里吐槽,但对方一番好意,不好再拒绝,只能硬着头皮,任由陶荣来伺候。
一顿早膳,吃得苏玉昭胃痛,等感觉垫了一个底,她连忙对陶荣摆手,表示自己吃饱了。
陶荣看出苏玉昭的尴尬,也就没再往下劝,怕把人吓的越退越远,反倒是不美,倒不如温水煮青蛙,让她慢慢的适应。
自房中出来,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对面梅树下,坐在石凳上的三人。
听见动静,陆元枢转头看去,苏玉昭对上他的眼神,明明也没什么,偏偏脸颊不争气,隐隐的发热起来,让她不得不垂下头,掩盖脸上的不自然。
陆元枢眼底闪过一抹极小的笑意,随意地自石凳起来,高大的身躯携着压迫感。
宋平舒自小便与太子相识,还做过几年太子的伴读,对太子不说十分了解,也能摸清两分。
别看殿下平日,气质内敛,待人温和,实则骨子里,强势而霸道,不过是随着年岁渐增,这才开始收敛脾性,然而眼下,他虽面上不显,但那骤然一散的冷硬,不自觉放软的眼神,都让宋平舒为之一惊。
原本模糊的念头,瞬间变得清晰,占据他的脑海,他深深看向走来的苏玉昭,眼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审视。
然而很可惜,苏玉昭并未察觉宋平舒满是打量的眼神,她忙紧走几步,来到太子不远处,正要屈膝见礼,却又在下一刻,被一只大掌握住手臂,让她不得移动半分。
温热的气息,透过两人相触的位置,传递到苏玉昭心房。
她心口一跳,下意识抬起头,像是被吓到,而对面的陆元枢,已经十分自然地收回手,面上看不出半点异样,语调亦十二分的平静,“怎么这么快出来,可是没有你喜欢的?”
苏玉昭手指蜷缩一下,忽视那一瞬间的古怪,轻声回道:“没有,很好吃,多谢殿下赐膳。”
对面言行间的距离感,让陆元枢眸色一暗,但他面上并不露声色,随意浅谈过两句,自然地结束对话,带着一行人向外行去。
马车早已备好,就停在府门外。
宋平舒等人翻身上马,与英国公随侍马车两侧,前后都有随行的侍卫,以及伺候的内侍。
目视太子进入马车,落后一步的苏玉昭,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
陶荣凑上来:“姑娘,快上车吧,奴婢扶您。”
面前的马车,不是昨晚那一辆,但规格大小,却是一样的,最主要的是,环顾前后左右,只停着这一辆马车。
说实话,苏玉昭不是很想,再与太子同乘,毕竟,昨日的经历,实在说不上是好。
然而,原本很有眼色的陶荣,一时间仿佛瞎了一样,看不见苏玉昭脸上隐隐的抗拒,一个劲儿地催促她上车。
苏玉昭咬咬唇,见陶荣一脸热情,又不好意思开口让他,再去安排一辆马车,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