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远以袖掩面,恨不得起身离开,但他不敢,顶着秦老太爷沉沉的目光,只盼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赵氏露出讥讽的表情,脸上似笑非笑,一面暗中警告儿子,不许他随意开口。
“顾氏!”咬牙切齿的嗓音,自老夫人嘴里泄出。
她猛地睁开眼睛,似是做出抉择,严声斥责道:“我让你好生管着,老二媳妇的嫁妆,你就是这样给我管的?”
顾氏眼神一沉,心里直发冷。
她为何会动用林氏的嫁妆,还不是因为她这婆母,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这银子从哪里来?老爷的俸禄,那才几个子,还不够她半个月的嚼用。
再说,一年的各个节礼,就为自己面上好看,往襄阳伯府送去多少好东西,老爷每年疏通关系的银子,人情往来的走动,平日里的花费,那个不需要银子?
要不是她在背地里筹谋,就都等着喝清汤寡水吧!
她不信她这婆母不知道,这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现在一出事,就迫不及待地推她出来顶罪,还真是她的好婆母啊!
顾氏一双眼睛里,怨毒之色一闪而逝,几乎是要控制不住脸上表情。
也幸好她平时够冷静,没一会儿就找回理智,面向老夫人跪下,沉静回道:“老夫人明鉴,媳妇平日里,只管着府里事务,就要忙得脚不沾地了,对弟妹的嫁妆,就难免许是一些婆子,见媳妇疏忽,便胆大妄为,偷盗了弟妹的嫁妆去。”
“哟,这倒是奇怪,往日大夫人不是说,咱们府里的奴婢,是最重规矩的吗?”苏玉昭凉凉反问。
秦老太爷干咳一声,示意苏玉昭稍安勿躁,缓声说道:“说起来,这位古董商人,与您家大夫人,还有些关系呢。”
他直视老夫人,“大夫人兄长的女儿,正是嫁给这位马姓商人为继室。”
“此马姓商人,听闻原是淮阳府生人,名下有几处古董铺子,不过自年前起,却突然在常州府,也置办起产业来,算算时间,应该就是府上大老爷,调任来常州府后不久。”
秦老太爷状似无意地说:“也是,离得近一点,也好处理那些不能见人的东西,苏老夫人,您说呢?”
这马姓商人的消息,不算是什么隐秘,秦家虽是落寞了,但破船还有三千钉呢。
被质问的老夫人,脸上羞怒难当,抄起一旁的茶碗,狠狠朝顾氏砸去。
“你还敢撒谎,还不快据实说来!”
茶碗砸来的瞬间,顾氏本是能躲开的,但不知想到什么,她躲避的动作,硬生生停顿住。
下一瞬,只听“砰”的一声,茶碗砸中她额头,茶水倾倒,顺着脸颊滑落,打湿前面的衣襟,几乎是眨眼的时间,被砸中的地方,就红肿了起来。
“老夫人,儿媳没有,儿媳真的不知情。”
顾不得身上的狼狈,顾氏反正咬死不承认。
“祖母,母亲管着整个苏家,难免有疏忽的地方,让
苏玉仪咬唇说道,歉疚地看向苏玉昭,“二妹妹,母亲她不是有意的,你能原谅她吗?”
苏玉昭眉眼轻挑,心底好笑至极,“大姑娘,你凭什么觉得,我能原谅她?别说什么奴婢的话,事情到底怎么样,咱们都心知肚明,我只想说,你们现在,就不觉得脸疼吗?”
刚刚是谁,言辞凿凿地说,看不上她娘的嫁妆,结果呢?嗤!
苏玉仪的脸一红,是尴尬的,她抿紧嘴角,僵硬说道:“那你要如何?”
“三姑娘算计一场,现在如愿以偿,而大姑娘你呢,又能全身而退,唯独我,瞧瞧我这额头,被打成什么样了,现在还昏昏沉沉,胸口直犯恶心,谁知道下一次,还有没有命在。”
“所以”
她话音一顿,见众人的目光,齐齐向她看来,神情紧绷。
她眼色森冷,微抬下巴,掷地有声道:“我要分家!”
“放肆!”
“不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前一道充满愤怒的,是来自老夫人,后一道则是苏明远的,他惊吓过度,声音都喊劈了。
“你胡说什么,父母在,不分家,这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吗?”苏明远回过神,狠狠瞪着女儿。
苏玉昭脸色平静,淡定地说:“父亲,我差点都没命了。”
“什么有命没命的,你不是活的好好的么!”苏明远斥道。
“现在好好的,日后却不一定了。”苏玉昭冷笑,“父亲可知,我上次被蛇咬,是谁指使的?”
此言一出,苏玉珠的脸上,顿时有些不安,不自在地动了动脚。
苏明远:“好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
苏玉昭截住他的话:“是你的好侄女,她指使锦葵放的蛇,人证物证我都有,父亲要看吗?”顿了一下,无不讽刺道:“哦,对了,锦葵死了呢,大夫人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
这个时候,再争辩下去,也并无意义,苏明远直接道:“除非我死了,否则分家的话,不要再让我听到!”
儿子坚决的态度,让老夫人脸色略缓,还好这儿子,没有白养。
“分家是大事,便暂且不提,只是我这外孙女,她一路所受的委屈,可不能轻易揭过。”秦老太爷出来打圆场。
“祖母不愿意分家,可以,但我要母亲的嫁妆!”苏玉昭当即道。
顾氏下意识喊道:“不行!”
林氏的嫁妆被拿走,不说府里用度,给许家的赔偿,又要从哪里出?
苏玉昭连连冷笑:“不行?大夫人有什么脸来说不行?你莫不是以为,我母亲的嫁妆,你管着管着,就成你的了吧?”
“阿昭这话,虽是不好听,但却也是这个理。”秦老太爷捻着胡须,语气不缓不慢,“阿昭也大了,也是时候,学着管事了,我秦林两家的东西,当该物归原主了。”
他语气虽和缓,但话里的意思,却很是尖锐,直言苏家强占他人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