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苏府名声,苏明嵘不敢轻忽,沉静的双眼慢慢扫过苏玉昭,沉声说道:“你这话,是从何而来?”
强占媳妇嫁妆,一旦传到外面,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老夫人神情冷下,手里的菩提珠串,重重放到桌上,“胡吣什么!你母亲的嫁妆,好好收在库房里,我苏府再落魄,也没有沦落到,动儿媳嫁妆的地步!”
“你祖母说的是,你别整日胡思乱想。”苏明远皱眉,心里有些不舒坦。
苏玉昭嘴里,虽说的是苏府,但落在苏明远耳里,难免觉得是在影射他。
顾氏也淡淡地开口:“我看你心里,是对我们不满,看这里不顺眼,看那里也不顺眼,我们身为长辈,不是不体谅你,但你也该知晓,适可而止的道理。”
苏玉昭冷哼一声,根本不和她们废话,直接自椅上起身,来到苏玉珠面前,一把抬起她的右手,看着父亲的眼睛,对他道:“这枚手镯,父亲不觉得眼熟吗?”
“你有毛病吧,放开我!”苏玉珠怒斥,“这是我娘给我的,才不是你娘的呢!”
苏玉珠用力挣扎,不断往后扭动缩手,却因被对方死死捏住,先前被咬伤的地方,一时无法挣脱对方钳制。
“别看见一点好东西,就想着占为己有,也不怕丢死个人!”
眼看挣脱不得,苏玉珠顿时讥讽出声,看向苏玉昭的眼神,充满不屑和嫌弃。
听见这话的苏玉昭,心里连连冷笑,忽地迅速出手,一把撸下她腕上的,和田玉绞丝玉镯。
她的动作极快,旁人尚未回过神,玉镯已到她手上。
“这是我的,你还给我!”苏玉珠先是一怔,接着怒不可遏,伸手就要抢回来。
苏玉昭退后半步,高举手中玉镯,避开对面抓来的手,目光一一扫过,坐在堂内的诸人,冷笑出声:“是我撒谎,还是谁丢人,稍后自见分晓。”
顾氏眼神微闪,心里咯噔一声后,又极快冷静下来。
这玉镯,她有检查过,并无林家印记,绞丝玉镯,虽是难得,但也不是独林氏才有。
想着,她自以宽容地说:“二姑娘,今日是你接风宴,你把玉镯放下,你胡言乱语的事,我们也只当你,是一时糊涂,不会和你多计较。”
“二妹妹。”苏玉仪温婉唤道,也跟着出言相劝,“你是真的误会了,不信你问二哥,他是在府里的,若有动二婶嫁妆,二哥不会不知道。”
苏景言板着脸,觉得有些丢人,声音也是硬硬的:“你别闹了,母亲的嫁妆,没人去动!”
苏玉昭一怔,目光撞上二哥,隐有烦躁的神情,心口蓦的一涩。
别人的话,她能不在意,唯独二哥
她鼻尖一酸,强撑着一抹冷硬:“我没闹!是你,是你”什么都不知道!
对面的眼神,实在太过绝望,那浓郁的悲伤,令苏景言愣在原地,一时间也感觉心口,莫名的酸胀,有些刺痛,有些涩然。
他不明所以,下意识摸着胸口,无声的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苏玉昭闭了闭眼,一滴清泪滑落眼角,她极快的背过身,抬手抹过脸颊,不想让自己露出,哪怕一丝软弱的情绪,葱白的玉指,紧紧攥着玉镯,冲着众人道:
“母亲的嫁妆里,就有一只绞丝”
“二姑娘!”顾氏打断她的话,“绞丝玉镯,的确少见,却不是只有你母亲,才能拥有的。”
苏玉珠斜眼冷笑:“依我看,指不定是某人,见猎心喜,打着见不得人的主意呢。”
“都住嘴吧,好好的一顿饭,还要闹腾什么!”老夫人表情冷淡,明显不想再纠缠,“这只玉镯,不是你娘的,你坐回去吧,开膳!”
苏玉昭岿然不动,轻轻开口道:“老夫人的话,我本不该质疑,只是对母亲遗物,我不得不慎重如果可以,还请老夫人您,让人将我母亲的玉镯,拿来让我看上一眼。”
“啪!”的一声,是筷子拍在桌上的声音。
老夫人抬起脸来,重重说道:“昭姐儿,我一直觉得,你是懂事的。”
懂事?懂事的人,就该被践踏吗?
苏玉昭指尖捏紧,缓缓说道:“有一件事情,我猜你们,一定不曾知晓。”
“外祖母独有一女,我母亲的嫁妆里,不仅有林家准备的东西,也有外祖母她自己,从她嫁妆里挑选出来的而这只绞丝玉镯,恰恰就包含在其中。”
她扬起手里玉镯,指腹细细摩挲表面,“外祖母出身秦家,这枚玉镯珍贵,当时在制作时,特地请匠人在上面,有打上秦家的印记,外祖母曾说,那印记就在里侧的,一枚雕刻的叶片里。”
这话一旦落地,堂上顿时陷入诡异寂静。
对面声音轻淡,却犹如鼓击心头,让人心神震颤。
原本,顾氏满脸镇定,但听着听着,瞳孔蓦地一缩,垂在袖子里的手,悄然攥成拳头,苏玉仪也是脸色
一变,目光投向苏玉昭,带着审视和凉意。
她不蠢,不会看不出来,苏玉昭隐隐的敌意。
对面仅凭一眼,看出面前玉镯,是二婶的嫁妆,只能说明她心里,对二婶嫁妆里的东西,早就了然于胸,恐怕在回府前,她就已经有意的,将其细细记在心里。
能做到这份上,要说她是无心,她也是不信的。
苏玉仪不是不知道,她娘挪用二婶嫁妆,是有些不规矩的,但先前时,苏府的境况,真的不算很好,祖母讲究排场,府里的开销嚼用,全压在她娘身上,她娘也是迫不得已。
这些年来,二婶名下的田庄铺面,要不是她娘苦心经营,能有这般丰厚利益?再说,不过是些死物,摆着也是摆着,且不如物尽其用,府里也是念着二婶的好。
二妹非要揪着不放,把什么都分得清楚,看来是没把她自己,当成是苏府的人呢。
她若是不满,自可私下来说,何必闹到面上,让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