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珏策马赶到,脸色大变:“王爷怎么了?”
我更是惊奇。
他突然露出这种痛苦的神色是为什么?
萧牧野的脸被雨淋湿,他茫然地抬眼四顾,目光落在周围的草木上。
近来他总是这样,像是在四处找东西。
可能是找我,毕竟他那么迫切地想要抓我回去,惩罚我的背叛。
晃眼间,他手上多了个东西。
——居然是我那只很旧的小荷包。
他和孟冬宁的成婚礼上,有人捡到给他,告诉他在山道上捡到的。
他说我是耍计谋,或许还编排了山贼将我掳走的戏码。
那时候说的那么果断,我以为他将我的小荷包丢了。
此时却在他手上。
上面染上的泥污没有了,只是个旧物,妙缇两个字因为是金线绣的,尤为清楚。
他的指尖在上面刮了一下。
我不懂他的举动,我从来就不懂萧牧野这个人。
如果他早派人过问我的行踪,在山底搜查过,或许那时候我不会死。
或者发现我根本没跟太子为伍,我只是死了而已。
但他什么都没试图做过。
他还将王府我的院子毁了,伤害了亦芷,对我父母的安危视而不见。
我如今面对他,除了怨恨和痛苦,没有多余的情绪。
“王爷,您是不是身子不适?雨下大了,山里路滑,还是等天晴了再来吧?”
司珏跟我一样看不懂他的情绪,只能毫无章法地问他。
“你有没有觉得这地方不对劲?”萧牧野在马背上直起身体。
草木被雨淋湿,滴滴答答往下落着水。
十多天前打斗的痕迹早已被野草覆盖,我坠崖的那一小块地方,完全看不出异样。
对我来说是不对劲的,因为的四处都被还原的太好。
更加像故意要掩盖我消失的事实。
我的脑袋又剧烈地疼痛起来到底是谁想我毫无痕迹地死掉。
利用这件事,想要达成什么目的?
只是为了将我从成安王妃的位置上拉下来么?
司珏四处探看了一圈,又走到崖边,站在当初我掉下去的位置,往下望。
我也往下望,但是深不见底。
加上雨天雾蒙蒙,山谷像是有一张深渊巨口,拉着我往下坠。
我断定,我的身体在
只是不知道腐败成什么模样,一定很丑吧。
无人捡殓的孤魂。
可司珏毫无收获:“要不属下命人下去查——王爷小心!”
一支暗箭就是在这时候破空而来!
萧牧野拔剑一挡,几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
神情一变,萧牧野爆喝:“谁派你们来的!”
而我惊愣在原地,恐惧如潮水般涌来。
我认出来了,为首的黑衣人,就是当初将我逼入死地的那个!
“王爷真是轻信他人,不带护卫便来这荒山。”
他难道知道亦芷跟萧牧野说的话,所以来这埋伏刺杀?
“沈妙缇设计好的,引本王来此?”萧牧野的眼中爆发浓烈的杀意。
我混沌的身子又一寸寸变冷。
他果真是毫无缘由地就会怀疑我。
可那黑衣人明明是杀死我的凶手,他显然是为了祸水东引!
“既然知道,那就拿命来吧!”黑衣人狂傲一笑,提剑朝萧牧野砍来!
萧牧野怒极:“原来又是编排来诓本王的,沈妙缇自不量力!”
“萧牧野,我没有,我没有想害你,杀死我的就是他,杀死我的孩子的人也是他!”
没人听得到我的哀嚎,正如我在崖底一寸寸的绝望。
萧牧野提剑飞奔过去,很快扭打在一起。
他不愧是战神,但凡利剑出鞘,总是以一敌百。
尸体纷纷倒下,萧牧野专注地追着为首那个黑衣人,神情狠厉,招招致命。
即便只有两个人,这一群黑衣人也不是萧牧野和司珏的对手。
很快长剑就抵着黑衣人的脖颈。
“说!”萧牧野脸上沾了血,阴鸷如阎罗:“谁派你来的!”
“你不是有答案了么?”黑衣人死到临头竟然还在笑:“谁引你到这来的?”
谁?
我吗?
我呵呵冷笑。
背后的人真是好算计,时机和地点都刚刚好。
萧牧野往静安寺来,埋伏就设在这里。
这个曾经将我逼死的黑衣人,反过来说是我的指使。
“沈妙缇人在哪?”萧牧野爆喝,雨水混着血迹滑落脸颊。
像极了方才亦芷脸上的血泪。
他还是信了,毫无缘由地就会相信这一切都是我的手笔。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黑衣人诡异地一笑,而后猛地撞在剑刃上!
‘噗’!
血溅出来,是今天第二个自尽在萧牧野手中的人。
我瞳孔骤缩,扑过去哀嚎:“你怎么这么死了?你还我清白!告诉他这些不是我做的!你说啊!我是被你害死的!!”
但他整个脖子几乎被砍断。
萧牧野将剑丢在地上,脸色难看。
“王爷——”
“她想要本王的命,”萧牧野擦去脸上的水珠:“静安寺这个托词用的真好,本王差点就信了。”
离我死亡的真相只有一步,但如今又是一场空。
我怨恨地看着萧牧野:“别人骗你一下,你就信了,但你永远不会信我。”
如果可以变成厉鬼的话,我真想报复到萧牧野身上去。
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太累了。
活着太累了,死了也不放过我。
“回府!”
萧牧野话音一落,没有再看一眼山崖,翻身上马果断离开。
不远处的静安寺静立在雨中,被雾气笼罩。
寺里有我为他供的长明灯,还有我亲自誊抄的四本佛经。
一年一本,句句真心。
他离此只有咫尺之距,但他掉了头,没有靠近。
他认定了我是这场刺杀的幕后主谋。
我的丈夫,他从未信任过我哪怕一分。
回到王府。
远远的,孟冬宁立在阶上,似乎在同人说话。
我的精神越发空茫,等走近了,才认出那几个人我见过。
是一家商铺的掌柜。
出事前半个月,我与侍女玉珠曾经去过他店里,为肚子里的孩子订过小床。
原本不必如此急切的,可那时得知萧牧野要娶孟冬宁,我极其不安。
只有做点什么,才能消除这种不安。
那时说好工期一月,过后我便将事情忘了。
孟冬宁见了萧牧野,神情闪过一丝急切和戾气。
那小床就放在大门口,精巧漂亮,是当初我怀着巨大的憧憬与工匠敲定的。
我半跪在一边,珍惜而绝望地抚过。
若是没有出事,我的孩子再有几个月就要躺在里头。
“银子给了,还不快走!”孟冬宁急切地呵斥掌柜的,转而去扶萧牧野:“王爷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她分明不想让萧牧野与掌柜的说上话。
说了,我有孕的事就瞒不住了。
所以孟冬宁是清楚我有孕的。
我联想到孙衡,恍悟这是她一手促成的阴谋!
只是婴儿床的掌柜的出现她没料到,因此才会如此慌张赶人走。
这个女人,背着我,背着萧牧野,还做过什么?
刚刚那伙黑衣人,会是她一手安排的吗,还是另有其人?
她揽着萧牧野就要入府去,并使眼色叫人将小床抬走。
萧牧野在将要入门时,神情一顿,撇向小床。
我见他眼里的怒气和猩红未散:“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