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坡上望下去，能看到厂区分散的屋子，还有走动的人。
“你还好吧？”姜小米小心地试探，“要是不舒服，我肩膀借你。”
“行，借我，”贺文钊把她拉到身边，靠得更近，又把膝盖给她，“靠着，我跟你讲讲我和她的故事。”
她就是指柳蓉。
“我不想听，”别人的隐私，姜小米不想知道，但是没拒绝她的膝盖。
太阳晒下来，让这秋天暖和不少，照得姜小米暖洋洋地，完全拒绝不了她的膝盖。
趴下去的那一瞬间，情不自禁地叹息，“要是能晒一天就好了。”
“下午没课，我陪你在这儿晒太阳。”
“你没事了吗？”姜小米睁眼一只眼瞥他，“你不是应该很生气的吗？”
“犯不着，”他手上的无法柔顺黑亮，犹如一段黑绸，泛着淡淡的香气，让贺文钊爱不释手，“不重要的人和事，不会在我心里停留太久。”
“也是，”姜小米不想多问柳蓉的事，想起艾国，“偷采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有点眉目了，”贺文钊道，“我想着今天给艾国过个生日，回头找他谈话，谁知道……”
“他这个月生日？”
“嗯，很巧，对不对？”贺文钊垂眸，看到的是白皙得毫无瑕疵的侧脸。
在他的印象里，滨海村的女孩子们都在田地里干活，面色黝黑，头发枯黄，只有她白白净净的，和村里的女孩子们不一样，他很早就留意到她了。
现在看来，她是天生的雪白肌肤，就算太阳晒多了也不会黑。
“那接下去怎么办？”姜小米换了个方向，让阳光照着她的右侧脸，“你不能牺牲自己保艾国，这是对你自己不负责任。”
“他们祖辈三人奉献自己，我真是……”贺文钊无奈摇头，“做不到不近人情。”
姜小米‘嗯’了一声，虽然无法代入他的情绪，但能理解，“先找来谈话吧，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贺，快下来。出大事儿了！”有人在山坡下朝贺文钊挥手示意，“贺文钊，你快给我下来。”
姜小米扭头一看，是赵庆，连忙坐直了身体，对贺文钊道，“赵厂找你。”
“不理他。”多好多惬意的时光，就这么被打搅了。
贺文钊恨不得往赵庆的脸上给一拳。
“肯定是为了艾国的事情，”姜小米站了起来，朝他伸手，“走吧，这事儿处理了我再来陪你晒太阳的。”
贺文钊握着她的手便起来了，往下走的时候还不愿意松开。
姜小米怕赵庆看到不太好，自己挣脱开来了，“赵厂，人我给你带下来了。”
“小米，你也来。”赵庆已经看到贺文钊拽着姜小米的手不放了，心中了然，看破不说破。
贺文钊眸中微喜，“一起吧，女同志的心思总是细腻一点。”
去办公室的路上，赵庆一直在和贺文钊说话，希望他能冷静处理这件事情，“老贺，你就听我一句劝，别把自己都拦在自己身上，但也别赶人走，咱们中立……中立行不？”
“你这处世的中庸态度，我太看不上了，”贺文钊指了指赵庆，“这件事情，总要有人承担责任的。”
“但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赵庆道，“他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不要再去做就行了。”
两人说这话便到了办公室。
里面很多人，姜小米思忖后还是决定不进去，“我想上个茅房。”
贺文钊颔首，神色冷峻地进屋去了。
里头闹哄哄的，外头听不到有效的声音。
“小米老师，”艾高骏的妈妈宋莲花朝姜小米招手，“能帮我个忙吗？”
“艾嫂，你没进去？”
“我们家老艾不让我进去，我这儿又担心……”宋莲花束手无策，“他怕我说错话，给他添乱。小米老师有文化有知识，会说话，能不能帮我们家老艾说几句。”
“但是我不知道整件事情……”
话没说完，宋莲花双手握住了姜小米的手腕，“这件事情，我们家老宋是做错了，这也是他爸临终前让他干的,他答应下来的，后来他和我说，既不能对不起厂里，又不能违背我公公的意思，所以才干下蠢事的，不过他已经答应我，再也不干了。”
“那你们怎么不找贺厂和赵厂说？”姜小米好奇问道。
“说了就不让开了，这就是违背了老爷子的意思。”宋莲花叹气道，“反正现在就算贺厂和赵厂要开了他，我们也没办法，只是舍不得小米老师。”
这是场面话，姜小米很清醒，客气地笑了笑，“那我先进去看看。”
“麻烦你了，小米老师，”宋莲花连忙弯身，“就算……就算要我们离开，也希望能给我们多点时间找房子。”
姜小米进了办公室，所有人的目光都挪到了她的身上。
“小米老师来了，坐，坐，坐，”赵庆连忙把自己的位置给她，“来得正好，这件事情，我们也想听听小米老师的意思。”
姜小米没想到自己这么受重视。
眼下，办公室里站了两拨人，很明显就是代表着两种不同的意思。
“谢谢赵厂的信任，那我说两句，”姜小米不得不打着‘官腔’，“我听两个厂长说过此事，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没有可原谅的理由，但是你们共事那么久，有些甚至一直长大的，你们忍心看着他们一家搬走吗？”
“小米老师，你也去过山上了，已经看到他干的好事了，你就不要替他说好话了。”
听到有人回自己的话，姜小米看了过去，微笑道，“你错了，我没帮他说好话，我就是说说我的看法，我和骏骏相处时间不久，我都觉得这孩子可爱得不行，你们和艾家相处了三十几年了，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宽容的心吗？咱们就看看艾家祖孙三代都在山上，这儿就是他们的根，你们忍心他们离开？做错了，我们就罚，至于怎么罚，你们可以商量着来，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