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序最终还是没有接过阿铃给她抓的鸡,而是自己重新抓一只。
对于能够神识外放的闻序来说,与其冒险去吃阿铃给的东西,还不如自己多走几步,重新处理一遍。
阿铃见闻序拒绝了她给的食物,倒也没有强求。
既然闻序不吃的话,那么她就自己吃。
要说她处理野鸡的手法,那比闻序熟练多了,闻序这边才刚给野鸡拔了毛,那边阿铃已经将野鸡插上了树杈做的简易烤架。
于是诡异地,一人一鬼,坐于溪流旁——安静地烤鸡。
闻序眨了眨眼睛,怎么也没有想到,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明明就在几个小时前,她们还在你死我活,怎么短短几个小时之后,就可以和平地坐在一起野炊了。
闻序心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无语极了。
山崖下,溪流边,天地间,只有流水叮咚的声音,还有岸边的火堆燃烧木材时偶尔发出的几声哔啵声。
忍了忍,阿铃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她出声打破了宁静。
她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故事很老套,却也很悲哀。
她是这桃源村里土生土长的人,一日她如往常一般,抱着需要浆洗的衣物来到溪边时,她在溪边看到了一个受伤的男人。
阿铃并不知对方是谁,只见对方披头散发,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四处都是破洞,破洞之处,无一不沾染着或深或浅的血迹。
阿铃以为这是附近哪个村子的猎户,被野猪等山间野兽追赶,慌不择路才会从山上滚落,被一山坡上的乱石和尖锐的树枝给划拉成这副鬼样子。
对方虽然狼狈,但尚存一口微弱的气息。
后来的故事,不难猜测。
男子被阿铃救助了,然而,却记不起故人。
这名被救助的男子,成了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但是,在这桃源村里,这名被救助的男子,却觉得在这小小的桃源村里,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未来。
阿铃大部分的亲族,对此乐见其成。
原因无他,只因这名看起来狼狈不堪的男子,在简单梳洗之后,竟丰神俊朗,俊秀非常,即便他身上穿着的是村子里头最常见的粗布衣裳,那身粗衣却硬生生被这名男子穿出了几分仙气。
但也有部分村民并不看好阿铃的婚事。
原因倒也简单,这名男子虽说长得不错,可他们认为,女儿家选一个夫家,不能光看脸。
这名男子没有过去,如何能保证,他的将来,就一定会留在这小小的桃花村里。
阿铃当时只觉家中老人担忧过度,满心满意只有那名男子的甜言蜜语,阿铃迷失了。
可是谁能想到,原来阿铃看中的夫婿并不是长得仙气飘飘而已,原来,他当真是一个踏入仙途的得道高人。
只因斗法失败,这才被阿铃捡到罢了。
就在阿铃高高兴兴地绣着她的大红婚服,就在他们成婚的前一夜,男子的族兄来寻人,终于找到了已经准备当新郎官的被救男子。
也不知那位族兄使了什么仙家手段,等阿铃因忍受不住相思之苦,偷偷摸摸在婚前前一夜准备前去见一见她的未来夫婿时,却看到了一位完全陌生的人。
哪怕样貌完全一致,然而对方眼里透出的冷傲与蔑视,却完完全全不是之前的那个人。
他显然很在意那次斗法的失败。
并且,迁怒了。
他认为阿铃要和他成亲,分明就是挟恩求报,简直小人行径。
看着族兄揶揄的目光,男子更加愤怒。
一群蝼蚁罢了。
居然敢对他堂堂云隐真人做出这样离谱的事情。
于是阿铃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经失去了肉身。
当一缕薄魂懵逼地站在原地,没弄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接下来的事情,就彻底逼疯了阿铃。
桃源村,无了。
也就挥挥手的功夫,桃花村就这样无了。
四处都是残肢断臂,四处都是血流成河。
后死去的村民,神色惊恐而绝望,因为怎么跑也跑不脱。
先死去的村民,有些人甚至嘴角扬起的笑容还没有消失,人就已经消失了。前一秒还在和亲朋好友有说有笑,后一秒和阿铃一样,彻底懵逼。
阿铃疯了。
她的魂体,在云隐真人的身边歇斯底里,试图让对方停手。
然而对方却厌恶地说了一句:贱人,既然你这么想要和本真人成亲,那你就好好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再次醒来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好好的。
阿铃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罢了。
然而,这只是她的错觉。
原本就愤怒的村民,在看到阿铃之后,脾气暴躁一点的,立马就开始开口责怪阿铃。
有人不信。
但他的理由还没有陈述完毕,就已经被人怼了回去。
如果一个人脑海里奇怪的记忆,可以用做梦来解释的话。
那么一群人脑子里同样奇怪的记忆呢?
一个人的记忆尚且可以说一声做梦罢了,那一群人呢?
总不可能一群人同时做一个梦吧。
但眼前的景象又太过真实。
真实到他们完全不相信自己已经死去了。
就这样糊里糊涂地生活了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夜班三更,众人都已经熟睡的时候,一队人马,前来迎亲。
阿铃第一次面对迎亲队伍的时候,整个唇齿都在打抖。
在已然发生那么惨烈的事情之后,那人,居然还有脸派出迎亲队伍?
阿铃当然拒绝,但拒绝无用。
那群迎亲之人,直接押着阿铃进入了花轿。
进花轿时,阿铃甚至想过,久久不见踪影的阿铃,会有一丝心软和偏爱。
然而事实证明,就是阿铃多想了。
等待她的,不是可以让阿铃报仇雪恨的云隐真人,等待她的,只是被吸附在圆柱之上的惩罚。
那疼意刻苦铭心。
那疼意数次将阿铃疼昏过去。
可若是给了一个痛快也就罢了。
他们非带比较一下。
现在看来,何必么。
但是当年,就在阿铃必死无疑的时候,有人取得了这座山村的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