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益州州牧府出来,回到家的赵韪,还没在书房坐上片刻,他的独子赵熙就急冲冲的赶过来了。
“爹,我打听到了甘宁的出身了。”
‘毛毛躁躁。’赵韪打量了下风尘仆仆的儿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稳重下来。
他开口问道:“甘宁是哪里人氏,什么出身。”
赵熙神神秘秘的一笑,反问赵韪:“爹,你可听说过巴郡锦帆贼。”
“锦帆贼。”赵韪在脑海里细细思索着这个词,半晌后,赵韪摇了摇头,他是世家公子出身,早年去了洛阳的太学,后来一直在朝廷做官,官至太仓令。
如果不是天下大乱,他想来会一直待在朝廷,这辈子都不太会回益州,对于巴郡贼人什么的,赵韪既不会交接,也不会打听,所以他对锦帆贼不甚了了。
赵熙见状,提点式的透露出了更多的消息:“那是一伙轻薄少年。他们成群结队,携弓带箭,头插鸟羽,身佩铃铛,在巴郡四处游来荡去。”
“这群贼子一出一入,为了显示威风炫赫,步行则陈列车骑,水行则连接轻舟。连服侍他们的人,披服锦绣,走到哪里,哪里就光彩斐然。停留时,经常用锦绣系住舟船,离开时,又要割断锦绣抛弃掉,以显示他们的富有奢侈。”
“所以人们称呼这群贼子为‘锦帆贼’。”
经过赵熙如此详细的描述,赵韪终于有点印象了,他好像听人提过那么一会,巴郡是有一群奢侈的贼子。
听人说这群锦帆贼经常出入城邑,地方官员以及跟这群贼子交往的人,如果隆重地接待,锦帆贼就倾心相交,可以为之赴汤蹈火,如果礼节不到位的话,锦帆贼就抢掠对方的资财,甚至动刀杀人。
这群锦帆贼肆意妄为,秉承己心,实在是巴郡的一颗毒瘤,作为世家贵公子的赵韪一想到这就露出厌恶的神情。
“锦帆贼和甘宁有什么关系,莫不是甘宁是锦帆贼出身。”赵韪询问道,自从前阵子他听过刘璋拜了蜀郡的郡丞甘宁为校尉后,他就让赵熙去打听甘宁的出身,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顺便让赵熙有点事情做,不然他这个独子天天在府里闲来晃去,没头苍蝇一般,只怕是人都废了。
赵熙露出一个微笑,有一种揭开谜底的快感:“甘宁不止是锦帆贼,还是锦帆贼的头领,他是临江人,与我们老家安汉离得远了,打听起来就费了些时间。”
“爹,你说好笑不好笑,刘璋竟然封了这么一个贼子做校尉,传出去只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听到这话的赵韪并没有跟着赵熙一起开心,他皱起了眉头,抚着山羊须思考了起来。
他总感觉没那么简单,这个叫甘宁的,能让刘璋那个懦弱的人一见面就封了校尉的职位,说明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懦弱的人一般都害怕和陌生人接触,想要和刘璋真正交好,只怕是需要相识年岁日久才行,这不,给刘焉当忠犬的张鲁,现在已经被刘璋怀疑上了。
张鲁的老母和幼弟可是还在成都做人质,可刘璋和他今天议事的时候却表达出想让他替换张鲁的意思,张鲁为了刘焉背上了米贼的骂名,却还是被刘璋怀疑,当真可怜。
赵韪觉得他需要知道更多关于甘宁的消息,这件事不简单,甘宁这个人也不简单。
这让他有些不安。
——
巴郡,宕渠水上的一座楼船上。
“刘使君雄姿杰出,有王霸之略。”
甘宁抑扬顿挫的描述着他眼中的刘璋,坐在他对面的沈弥和娄发对了一眼,眼神中带有疑惑。
他们的这位好友甘宁,自从被老母规劝后,认真读书,从计掾做起,在前往成都上计的时候表现出色,留在成都做了郡丞。
他们本以为甘宁这次离开成都,是因为忍受不了东州人的欺压,以及新任益州牧是刘璋那个懦弱无能的家伙,在刘璋手下没有出头的机会,所以甘宁才回到的巴郡。
但是听甘宁话里话外的意思,他这次回来并不打算留在巴郡,而是打算召集以前跟着他的恶少年,一起去成都建功立业,而且是在那位懦弱的刘璋手下。
在说起刘璋的时候,甘宁两眼放光,面带崇敬,一堆的夸赞话,看样子已经完完全全臣服刘璋了。
尤其是说到刘璋的为人,这位好友,竟给出王霸之略的评价。
如果是在别人口里讲出来的,沈弥和娄发说不定当场掉头就走,扯谎也不扯个正常一点的,刘璋的为人整个巴蜀都有耳闻,说好听点是为人温仁,说难听就是为人懦弱。
但王霸这字评价从甘宁口中说出,就由不得他们不思索了。
甘宁的性子他们是知道的,开朗豪爽,有勇有谋,面对看不上的人,只怕是眼睛望天上瞟,甘宁说的话多少有几分可信。
生平谨慎的沈弥开口了:“可有凭证。”他需要再确认一下,甘宁说的话是不是可信,至少该有实证。
甘宁一副成竹在胸的的样子,对着沈弥道:“文渊,你可知刘使君封我什么武职。”
看到甘宁这种姿态,沈弥琢磨起来了,百人将、屯长、曲侯这些低级武职肯定是不用考虑的,得往上走,再往上就是都尉了,他试探着问道:“都尉。”
甘宁面带微笑的摇了摇头,调笑道:“文渊,何以如此看轻甘某。”
沈弥伸出手,按捏着下巴,都尉都算看轻,都尉再往上,就是校尉,一想到校尉,他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校尉的副官。
“莫不是军司马。”
甘宁哈哈大笑了起来,眼睛都笑出了泪,好不容易停下来,他接着神秘兮兮的摇了摇头。
“校尉。”少言语的娄发开口了,现在没有其他可能了,那就只有最不可能的那个了。
听到这话的甘宁,挺胸抬背的肯定道:“正是校尉,还是子初兄看的起某。”
“校尉,怎么可能。”沈弥张大了嘴巴,神色惊讶无比。
“伱给刘使君灌了什么迷魂汤了,竟拿了校尉。”
甘宁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其实文渊猜的军司马也有,只是不是某。”
甘宁示意侍立在一旁的甘九,甘九对着沈弥和娄发拱了拱手后说道:“蒙刘使君看重,封某为军司马。”
这下连一直面色平静,对甘宁说他被封为校尉都没怎么惊讶的娄发,听到甘九的话也微微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他对甘宁成为校尉虽是吃惊,但内心也能接受,怎么说甘宁都已经坐到六百石的郡丞了,但甘九不一样,甘九是白身,而是出身就很不好,甘九的阿母是个奴婢,到现在甘九连个字都没有。
沈弥和娄发又对上了一眼,然后低下头思索着。
就目前来看,这位新任的益州牧怕是心胸有些宽广,用人不计较出身,连奴婢的儿子都敢直接从白身提为军司马。
甘宁看着面前思索的两人,没有出言打搅两人的沉思,而是拿起一杯酒饮下,细细的品味。
‘终究还是巴郡的酒水有滋味,比起成都的酒水,家乡的味道更胜一筹。’
随后甘宁一饮而下,倾尽一杯,看着面前的两人,心里感叹:‘巴郡的人也不错,沈弥和娄发两位渠帅,实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沈弥为人严谨,对军略相当了解,布置的军阵严丝合缝,没有一丁点的破绽和漏洞。娄发则是有着一手好箭术,百步之外,可以射断飘荡不定的杨柳枝,比起古代的养由基也是不遑多让。
两人有着如此的武艺和军略,甘宁作为和他们多年结识相知的至交好友,想给沈弥和娄发指引一条明路。
苟富贵,当不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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