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声音,屋内两人俱是一惊。
还不等谢司宴开口,霖峰便跨步将人迎进了屋子。
“怎么回事!”
来人来不及喘口气,忙将原委道清。
原来那日宋菁一行人和老妇人的对话,都被府衙的人听个一清二楚。
不出一个时辰,便以冒充钦差、扰乱民心的罪名,将几人抓捕了起来。
哪怕宋菁等人表明身份,也依旧被强行带走了。
好在谢司宴不放心,又派人暗中保护,这才将消息传回来。
“大人,此等关头,怕是要杀一儆百!”
霖峰闻言心头狠狠一跳,下意识抬眸看向自家大人。
只见谢司宴一张脸铁青的厉害,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蜷缩成拳。
“梁兴平还没到?叫他放人!”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暗哑,透露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慌乱。
“大人——”
霖峰硬着头皮道:“梁兴平巴不得咱们派去的人死了……”
关心则乱,平日里那样机关算尽、胜券在握的一个人,如今也乱了阵脚。
谢司宴闻言深吸一口气,紧紧闭上了眼睛。
是了,宋菁可是自己的人。
梁兴平知道了此事不仅会坐视不理,还会落井下石,更加坐实几人的罪名。
就算他派人去证实几人的身份,天高皇帝远,也会被他们以同样的法子扣住,只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屋子里静极了,带着令人窒息的焦灼感。
“大人,属下这就带人过去,势必把人带回来!”
谢司宴黑着脸,耳边突然传来霖峰的声音。
“不,你去了也无用。”
他转头看向霖峰,眼里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霖峰闻言还想说什么,却听谢司宴坚定的声音。
“我与你一同去!”
霖峰虽然是他的贴身侍卫,一直替他在东厂行走。
可秦阁老不会把他放在眼里,梁兴平也不会把他当回事。
但若是自己亲去,那他便是不放也得放了。
屋内的另两人被他这话吓得面色巨变,忙连声阻止。
“大人,万万不可!且不说漳州府危险重重,便是这一路的艰难险阻,若是伤了您——”
话音未落,只见谢司宴颤抖着目光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意已决,着手准备吧,即刻出发!”
他做的决定,旁人无人能改。
可就在霖峰安排好,一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小皇帝突然派人来了。
“禀掌印,秦阁老向皇上提议去皇觉寺祈福三日,陛下准了,并要内阁和司礼监同去。眼下,几位阁老已经在文华殿候着了……”
……
连日大雨,一直被阴云笼罩的漳州府终于见了晴。
可饶是如此,空气中仍然氤氲着水汽,落在人皮肤上,湿乎乎地叫人难受。
地牢里洪水未退,宋菁等人半泡在水里,更如受刑般难以忍受。
几个东厂之人皆半垂着脑袋,昏暗里的眼眸不见半分光彩。
东厂向来无往不利,所到之处无不拜服。
可刚到漳州,还未曾施展任何动作,便叫人捉了起来。
如此出师不利,实在叫人郁闷。
“小宋公公,您受罪了,若不是我等戒备不足,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陈泰黝黑的脸几乎与地牢的昏暗融为一体,见宋菁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心里涌上一丝愧疚。
宋菁耳朵动了动,朝声音来处看去。
“不是你们的错,那探子有两分手段。”
便是曾经流浪过两年的她,也不曾发觉擦肩而过的流民有什么异样。
几人闻言摇了摇头,又想起黑暗中看不见,只能皱着一张脸作罢。
一时间,地牢内寂静无声。
陈泰见状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问道:“小宋公公,眼下咱们该怎么办?”
几人闻言也抬头看向宋菁,却见她不慌不忙地闭上了眼睛。
“等。”
“等?”
陈泰皱起眉头,“等什么?等梁兴平吗?小宋公公,他定不会放咱们出去的。”
似是不解陈泰为什么会这么猜,宋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陈大人莫不是在装糊涂,我虽愚笨,但也认出咱们是老相识了。既安排了您来,便说明掌印早已安排好一切,他老人家思路周全,定还有后手——”
“放心,眼下定有另一路回去报信了,不出几日便会有人来救咱们。”
她一开始见陈泰的反应,还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但越说越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神情也更加放松。
只是苦了陈泰,他一开始只是迷茫,然后是欲言又止,听到最后便只剩下了焦急。
“小宋公公!您想岔了!我不是掌印派来的,是霖侍卫!”
宋菁原本还挑起的嘴角,闻言瞬间僵住了。
“什么?!”
陈泰见宋菁一直处之泰然,还以为她想好了对策,没想到竟是这样!
他哭丧着一张脸,“掌印根本不知道我来,小宋公公,您快想想办法吧!”
想办法?
宋菁此刻如遭雷击,哪还能想办法。
杀千刀的谢司宴,他竟然真的置自己于如此险地,半点后路也不替她安排!
地牢内寂静非常,只有几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夹杂着浓浓的水汽,令人窒息。
突然,狭长的甬道尽头照进方寸大小的阳光,一股子淡淡的饭菜味道在地底飘荡。
狱卒打开食盒,见又是一些粥和小菜,忍不住撇了撇嘴。
“又是这劳什子玩意儿。”
送饭的人没接话,扭头朝甬道里面看了一眼。
“那几个人怎么说?”
狱卒吸溜了一口粥,跟着看了一眼,含糊不清道:“不晓得,听说上面来人了,且听人家怎么说吧。”
那人跟着点头,“也是,怎么说咱们知府也是在上头混过的,精得很,轮不到咱们操心。不过,上头来的谁?你听说了吗?”
“只听说是什么梁大人……”
“梁大人,照您所说,那几人不是朝廷派来的了?那咱们……”
杨知府半躬着身子,偷偷打量着面前长相平平的男人。
梁兴平闻言喝茶的动作一顿,合上盖子将茶盏放在了身侧的桌子上。
“他们若是朝廷派来的,那本官舟车劳顿是为何?杨大人不会以为他们是东厂的人吧?”
他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道:“你何时见东厂插手过赈灾事宜了。”
杨知府讪笑两声,心想自己赌对了。
“您说的是,是小人想左了。那属下这便叫人处置了他们,眼下这等形势,必要重罚,杀鸡儆猴!”
见梁兴平脸上的笑意真切了两分,杨知府忙道:“大人,知道您前来主持赈灾事宜,小人命当时乡绅为您备了两桌薄酒,您若不嫌弃——”
话音未落,只见梁兴平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做得很好,眼下赈灾急需这些乡绅出力。走吧,本官随你去见见。”
言罢,他起身朝外走去,并未再看杨知府一眼。
杨知府见状长松一口气,提起衣摆擦了擦额间的汗,急忙招手叫人。
“去,告诉那边,明日一早便处置了吧”
话音一落,他转了转眼珠又改了主意。
“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