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菁有些忐忑，轻唤了一声：“爷……”
谢司宴闻声紧紧闭上了眼睛，“出去。”
宋菁一愣，却听他声音越来越沉。
“出去！”
他面上有了怒意，宋菁不敢耽搁，快步向外退去。
可刚走到门口，男人又忽然睁开了眼睛。
“下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他眼神晦暗，褐色的眸子仿佛是能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
宋菁知道他说的是昨夜的事，脚下一顿，忙垂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小的知道了。”
谢司宴是真的生气了，不仅仅是昨夜，或许还连带着之前的种种。
她哭丧着脸退到廊下，长长叹了口气。
正值忙碌，公厅值房来来往往身影不断。
见此情况，纷纷将探究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宋菁更是泄气。
这下好了，不出一日，整个司礼监便又要传她失宠了。
想起昨晚的刺客，她更觉得头疼。
高立恨自己入骨，眼下便已经狗急跳墙，派人来暗杀自己了。
若再没有了谢司宴的庇护……
宋菁不敢想，仿佛此刻颈间便架起了长刀。
深吸了一口气，她决定无论如何都得哄好了谢司宴。
厚着脸皮硬往上凑呗，自己又不是没干过这事。
打定了主意，她便站在了廊下，一步也不动。
人来便通报，人走便关门。
屋内发出一点声音，她都支起耳朵，生怕错过任何一句话。
“爷，您叫小的了？”
第八次被打断的谢司宴终于忍不住了，用力捏了捏眉心。
“你进来。”
宋菁闻言眼睛骤然亮了起来，一个跨步进了值房。
“爷，您找小的有事？”
屋内有些闷热，谢司宴扯了扯领子。
刚想说话，就见宋菁一个箭步冲到窗前，将窗子推开了。
许是察觉到自己打断了他说话，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爷，您说，小的听着呢。”
谢司宴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情绪。
“去叫霖峰来。”
宋菁闻言重重“哎”了一声，马不停蹄去东厂把霖峰叫了回来。
“你出去吧。”
见她一脸讨好的看着自己，谢司宴冷冷收回了视线。
宋菁闻言脸色一僵，随即又扯开嘴角，笑着退下了。
霖峰皱了皱眉，“大人，您有事吩咐属下？”
“魏文顺的事怎么样了？”
“人抓到了，府内也封了不许人进出，只是东西还没找到。”
谢司宴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微微吐出口气。
“抓紧，秦阁老那边逼得紧，东西再找不到，那几个案子恐怕也得顺了他们的心意。”
见他面色发白，霖峰神色一凛。
“大人，您——”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谢司宴抬手止住了。
“无碍，速去办此事。”
霖峰眼中闪过担忧，咬了咬牙还是退下了。
路过宋菁时，他犹豫了一下，却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便急匆匆走了。
宋菁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反复琢磨了好久这个眼神。
还没等她琢磨个明白，乾清殿忽然来了人。
“谢掌印！谢掌印可在？”
宋菁拦住来人，“何事？”
“快叫谢掌印去看看吧！万岁爷去看太后又被拦下了，眼下正在乾清宫闹呢！”
屋内的谢司宴也听见了声音，登时便出声询问。
“怎么回事？”
宋菁见状忙引着小太监进了值房。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谢司宴的眼神落在小太监身上，看都没看宋菁一眼，
“还不是秦阁老，说太后礼佛走火入魔，说什么也不让万岁爷去。掌印大人赶紧跟小的去吧，再晚怕是伤了龙体了！”
小太监急得不行，谢司宴闻言眉头也紧紧蹙起，起身便要往外走。
可刚走了没两步，身形却晃了一下，险些没稳住。
宋菁下意识觉得不对，上前一步撑住了他的身子。
可没想到谢司宴却一把将她推开，扶住了桌沿。
宋菁愣了一下，忙又上前担忧地问道。
“爷，您没事吧？”
此时，谢司宴额间已经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可他还是强忍着眩晕站了起来，看向对面焦急的太监。
“走吧。”
说着便朝外走去，全程都没看宋菁一眼。
宋菁放下不下，追上两人。
“爷，您身边不能没人，小的陪您去吧。”
谢司宴闻言脚步一顿，却到底还是没回头，朝身边的小太监点了点头，脚步虚浮的走了。
谢司宴肯定病了，可他却强撑着不说。
想起自己发热时，他没日没夜地照顾自己，宋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偷偷跟在两人身后，将谢司宴送去了乾清殿。
又趁着这个时机，去太医院找了韩太医来。
等谢司宴安抚好小皇帝送到司礼监，忙让韩太医给把了脉。
得知只是劳累过度，她小心翼翼地松了口气。
送走了韩太医，宋菁按着他给的方子，熬了一碗浓浓的药送了去。
可没想到当她端着药来到值房时，开门的却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小宋公公，掌印歇下了，药给小的吧。”
宋菁看着眼前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人，脑子里乱成一片。
“不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意思？”
小太监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日后掌印便由小的伺候了，小宋公公还请放心。”
宋菁愣了，手上忽然一阵无力，险些将药撒了。
“你伺候爷？那我这个贴身长随是干嘛的？”
小太监闻言笑了笑没说话，可那意思却明白得很。
日后，司礼监掌印贴身长随这个名头，便是他的了。
宋菁不信，可面容却一寸寸沉了下去。
小太监见状伸出了手，“药一会儿该凉了。”
说着，他握住了碗的一端。
可另一端宋菁的手死死攥着边沿，说什么也不松开。
“让我进去，我要当面问问爷。”
小太监闻言叹了口气，无奈道：“小宋公公，你这是何必呢？”
宋菁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顿了顿抬头望向对面的人。
那人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她直直对上他的视线，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一时僵持住了。
突然，值房内传出谢司宴低哑的声音。
“让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