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朝中颇有些不太平。
东厂查处贵州巡抚魏文顺贩卖私盐一案,翻案了。
秦阁老一派力保魏文顺无罪,弹劾谢司宴以权谋私,并牵连出东厂多起残害忠良的案子。
一时间,谢司宴和东厂腹背受敌,焦头烂额。
“残害忠良?!亏他说得出!大人惩处的哪个不是奸恶!”
不似霖峰的愤愤不平,谢司宴一如既往的淡漠。
“动气也没用,他们笃定咱们拿不出证据。”
霖峰闻言双眼冒出愤恨,“咱们东厂办事,何时需要过证据。”
“若是以前定是不需要。”
谢司宴起身走到窗前,抬手推开了窗子。
“如今小皇帝年幼不能亲政,东厂的事虽轮不到秦阁老管束,但总归还是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霖峰重重哼了一声,“天下人?没有咱们,这天下哪个人活得下去!”
谢司宴没说话,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忽然转身问道:“宋菁人呢?”
霖峰愣了一下,还没说话,大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小的在这儿呢!”
只见她一只手挡着雨,另一手提着食盒,几步便跑到了廊下。
“爷,小的来了!”
宋菁站在廊下笑得开心,见谢司宴看过来,忙提起食盒示意。
“小的给您熬药去了。”
谢司宴皱了一下眉,转身回到案前坐下。
霖峰见状退下了,临走前还瞪了一眼宋菁。
宋菁有些莫名其妙,走进值房内端出了食盒内的药。
“爷,您趁热了,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谢司宴闻言鼻尖的苦涩,不咸不淡看了宋菁一眼。
“报复我?”
宋菁面色一僵,干笑了两声。
“小的哪儿敢啊!”
随即又挺直了胸膛,忿忿不平道:“爷如此想小的,叫人心寒!小的前些日子伤病,不得已断了爷的药,心中甚是不安。”
她将药碗往谢司宴面前推了推,“如今好了立马给您续上,您年纪轻轻,药可不能断!”
说着,宋菁又特意拿来蜜饯匣子,打开。
“爷,快喝吧。”
谢司宴冷冷瞥她一眼,懒得多说,端起药碗一饮而下。
宋菁察言观色惯了,适时递过了蜜饯。
可谢司宴却看也没看,将书案边的卷宗递了过去。
“去东厂。”
自从宫里走水后,谢司宴来东厂越来越频繁。
宋菁每次都守在厅外,只能看见人来人往,却不知发生了什么。
今日也是一样。
一个时辰后,谢司宴终于出来了。
人虽面色如常,但宋菁还是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疲惫。
路上,她罕见地闭上了嘴。
谢司宴有些纳闷,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今日如此安静?”
宋菁抿着唇,半晌才吐出一句:“爷瞧着累了。”
谢司宴眸光一顿,轻轻吐出口气,放慢了步子。
他没再开口,宋菁也忍住了没说话。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走回了司礼监。
进了司礼监大门,两个小太监面上古怪的垂首站在一旁。
几人擦肩而过后,后面顿时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
“听说之前尚衣监失踪的那个长随找着了?”
“可不是,虽然还没看见人,但是听说是在哪个枯井里发现了。也不知道这么长日子是怎么挺过来的。”
“嗐!什么呀,你没听说吗?那人是被高立弄走了又救出来的,肯定跟她有关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近日的传闻说个清楚。
可宋菁听着听着却觉得不对劲,最后忽然觉得有两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身前的谢司宴显然也听见了两人的话,也跟着回首看了自己一眼。
宋菁顿时浑身汗毛倒竖,怎么传成这样了!
她有些心虚地笑了一下,却发现谢司宴的眼神渐渐不对劲了。
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宋菁脸上的笑登时便僵住了。
谢司宴不说话,她也不敢开口。
直到回了公厅值房,立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屋内气氛十分压抑,谢司宴神色冷得厉害。
她忍不住咽了口吐沫,壮着胆子开了口。
“爷,您听小的解释,这事儿跟小的无关!”
“与你无关?”
谢司宴眼里装着一头野兽,仿佛下一瞬便要冲出来撕了宋菁。
宋菁被这眼神吓到了,愣了好半晌才开口。
“爷……”
突然,谢司宴闭上了眼睛。
屋内安静了下去,宋菁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良久后,他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宋菁猛地直起身子,“爷,小的——”
“下去吧。”
谢司宴打断她,起身走到了里间,再不看她一眼。
四月末,天气愈发热了。
只有晚间略有凉意,倒也忍得过去。
霖峰顶着一头汗,将公厅值房的窗户关上,免得大人受了凉。
谢司宴埋首在折子上,头也不抬道:“无碍,你先喘口气。”
霖峰听话,喘匀了气才道:“魏文顺动身了,明日便该在回贵州的路上了。”
谢司宴手上动作不停,“安排妥当了?”
霖峰重重点头,“埋伏好了,只要他一回府,定能生擒!”
“小心些,别叫他死了,务必要找到账簿。”
“是!”
霖峰躬身应下,起身忽疑惑道:“大人,宋菁呢?莫不是又去尚衣监了?”
他有些生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宋菁是尚衣监的长随。
“我叫她走了。”
霖峰正想着私下里要警告她一番,闻言愣了。
大人的语气有些不对……
察觉到他的视线,谢司宴停下了笔。
“英华殿的事,确实是她做的。”
霖峰闻言脸色逐渐沉了下去。
其实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若悄无声息的过去便算了。
可那些传言,他也听到了……
“您就这么放过她了?”
谢司宴捏了捏眉心,“她不知道这其中的牵扯。”
霖峰一张脸憋得通红,又听谢司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日后随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