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菁浑身一个激灵,和众人对视一眼,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谢司宴身旁。
“来了爷,咱回去吧。”
谢司宴冷冷看她一眼,“不和她们告个别?”
宋菁缩了缩脖子,不好意思地说:“爷,您别寒碜小的了。”
谢司宴收回视线,长腿一迈,和宋菁拉开距离。
宋菁忙快步跟上去,脚步不停地讨好。
“小的还没谢过爷,若不是您今日来救我,恐怕现下被带去东厂的便是小的了。”
“早知你居心不良,真该叫你进去待待。”
谢司宴声音淡漠,听得宋菁后背一阵发凉。
“爷怎如此想小的,小的真是一心带他们读书,其心可鉴!”
“是吗?那是谁手把手教人读书了?”
谢司宴声音更冷了,宋菁面容讪讪。
“爷,小的算是半个先生,教人读书不算错吧?”
谢司宴闻言神情更冷,“哪只手教的?霖峰给我剁了。”
霖峰应了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了宋菁的右手。
宋菁吓得面色都白了,“爷,小的罪不至此吧!”
她可怜巴巴地看向谢司宴,却见他一脸冷漠。
“给你个教训,省得将我的话当耳边风!”
这下宋菁慌了,他真要剁了自己胳膊!
“小的错了!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饶小的一命吧!”
她连声告罪,眼中泪光闪闪。
“眼下知道怕了?”
谢司宴第一次这样骇人,周身寒意逼人。
“日后再给我惹麻烦,要得便不仅仅是一只手。”
见宋菁真白了脸,他示意霖峰松开,转身拂袖离开。
宋菁长舒一口气,不停地拍着胸脯。
刚刚那一瞬间,她以为谢司宴真的要砍掉自己的胳膊。
好在只是教训教训自己而已。
不过好在今晚他来了,不然就凭私下聚众的名头,他们一众人谁的脑袋也保不住!
本以为此事就此揭过,可没想到第二日,尚衣监竟红火了起来。
午时,小乙子带着一众小太监来找自己。
说读书会的消息在宫里传开了,大家纷纷毛遂自荐,想加入其中。
宋菁只觉一阵头疼,这么多人,她实在教不过来……
正犹豫时,谢司宴忽从门内走了出来。
众人一见到他立马慌了神,见过礼后如鸟兽散。
宋菁长长松了一口气,“爷,您有吩咐?”
谢司宴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起去乾清宫。”
宋菁忙垂首应是,扶着他上了抬舆。
路上,谢司宴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盯得宋菁浑身不得劲儿。
“爷,小的知错了,不然您给个痛快吧!”
宋菁面容讪讪,仔细看眼里还带着委屈。
“你看不得?”
谢司宴端坐在抬舆上,言语讥讽。
宋菁浑身一个激灵,几乎要哭出来了。
“爷,您别这么说话,小的害怕……”
谢司宴哼笑一声,面色冷淡下来。
“你和尚衣监那些人关系很好。”
宋菁闻言悄悄瞄了一眼谢司宴的脸色,“爷吃醋了?”
谢司宴一记眼刀飞来,吓得她缩了缩脖子。
“小的入宫便在尚衣监当值,大家年纪小都互相照顾着,总有些不一样的情分。”
宋菁罕见的正经,不免让谢司宴多看了几眼。
“除了崔寿,是那个小绣娘不一样,还是那个小太监不一样。”
宋菁神色一凛,暗道他眼神果然毒辣。
“都有,都有……”
她笑着打哈哈,谢司宴却不满意她的回答。
“宫内不许结对食,别给我惹麻烦。”
他语气陡然冷淡,听得宋菁拧起眉头。
宫里明面上虽不允许结对食,但暗地里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不信谢司宴有心管这档子事,为何独独要和自己说?
况且,她何时有过这心思了……
既然谢司宴已经允许办读书会,那他们也不用躲躲藏藏了。
读书会更是由隔日一次,改回了每日一次。
谢司宴从乾清宫送回司礼监后,便和霖峰商量什么事儿,将宋菁打发走了。
左不过是些不想让她知晓的朝廷大事。
宋菁也不在意,直接去了读书会。
可她刚踏入尚衣监,便听见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珠秀撞墙死了!
据说那禁军家里有蒙荫,父亲也是个有名有姓的大人。
他让珠秀承认主动勾引,并承诺出去后便救她出去成婚。
珠秀信了。
可今早禁军家里人来接时,却说他们家不会和她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哪怕做外室都不行。
珠秀听了这话,当场就魔障了。
没过多久,便一头撞在墙上咽了气。
“那她尸首怎么办?可有人安葬?”
“哪能有啊,估计裹巴裹巴扔乱葬岗了吧。”
春桃颇有些唏嘘,倒是李子义正言辞道:“整日不想着如何精进绣工,把心思放在攀高枝儿上,死了也活该。”
宋菁不解,两人到底有何过节。
李子这才解释了一遍,原来珠秀曾私下里嘲讽过春桃。
“一个小太监,再有出息也是个阉人!跟他配对食?寒不寒碜!”
有人反驳她,“咱们这样的出身,只能在宫里困一辈子,找个喜欢的互相做个依靠,不是挺好的吗?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你作何管那么多?又没人逼着你找……”
可珠秀却骂她们是眼皮子浅的东西,说自己可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
李子气不过,和她大吵了一架。
“我娘说了,女人和男人在一块儿不是只有睡觉,有时候也一起谈论些常人听不懂的话。就像咱们前两天学的那个词,叫惺惺相惜。”
宋菁沉声道:“你娘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可能珠秀也没想到,自己最后竟死在了一生期盼的高枝儿手里。
“她不是死在高枝儿手里。”
宋菁自说自话的功夫将谢司宴磨得头疼。
他放下折子捏了眉心,试图让她闭嘴。
宋菁有些意外,愣了半晌才回道:“爷说得是,她是死在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