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规矩重,不能随意走动。
是以只能走玄武门,顺着护城河,经河边直房去东安门。
这条路小乙子不是没走过,可没有哪次让人这么害怕……
他心里头紧张,出了玄武门一步三回头,妄图能看见宋菁稳稳心神。
可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她的影子,只能硬着头皮一个人往下走。
“骗子!大骗子!”
他一边走,一边咬着后槽牙骂宋菁。
又在心里默念,“不会出事,不会出事的!”
可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小乙子即将走过河边直房时,一道尖细阴柔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站住!干什么的!”
只见瘦长条揣着手,站在不远处居高临下地睥着他。
小乙子浑身一个哆嗦,忙行礼,“小的见过曹公公。”
瘦长条不叫起身,只是紧紧盯着他。
“哪里当值的,如此没有规矩!公公问话不知回答吗?”
小乙子勉强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回公公,小的尚衣监长随,去东安门见我哥哥。”
“咱家怎没听说到探亲日了?”
瘦长条阴着一张脸看向小乙子,眼里满是不怀好意。
“咱家丢了一块玉佩,就在你站着的地方,现下没有了,是不是叫你偷藏了起来?”
小乙子心里咯噔一下,“公公冤枉啊,小的什么也没瞧见,况且刚走到这便被您叫住了,便是瞧见了也没机会啊!”
“哼,我出来之前可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儿!多说无益,搜身吧!”
说着他大手一挥,一队禁军突然从河边直房内走出,迈开步子朝小乙子走去。
沉重的盔甲发出碰撞之音,听得小乙子一张脸惨白。
就在他六神无主之际,宋菁忽然窜出来,挡在了他的身前。
“哟,我当这是谁?这不是谢掌印身边的长随,宋公公嘛!”
见了她,瘦长条拉长了精瘦的马脸。
宋菁不欲与他计较。
“您可想好了,若是今日没搜出玉佩,该当如何?这般大张旗鼓的调动禁军……”
她淡定地看向瘦长条,眼里冒出杀意。
“若是高公公因此被阁老责罚,您——”
瘦长条不耐地打断她的话,“不必多说,给我搜!”
搜不出东西?他定然不信!
瘦长条一声令下,禁军直直奔宋菁而去。
宋菁沉着一张脸,面对禁军的威逼却动也不动。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小乙子被吓得浑身抖个不停,却趁人不备猛地抬手,将什么东西塞进了嘴里!
宋菁还在和禁军对峙着。
“各位可想好了,贾大人不在,若你们没能从我身上搜到东西,待他回来你们要如何交代!”
带队的禁卫军不苟言笑,闻言只是冷冰冰地回复:“尔等不过听命行事,贾大人自会体谅。”
一句话噎得宋菁好半天说不出来话。
“好好好!他瘦长条为所欲为,尔等又为虎作伥,看来宫里头是没有我等的活路了!”
此时,周围满是看热闹的人,不禁暗自为宋菁两人感到惋惜。
听着人群里爆发出的窃窃私语,瘦长条袖子的里手攥得死死的。
竟然来挑拨这一套!
他眼里阴沉得厉害,“莫要听她胡言乱语,天塌了有我顶着,给我搜!”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禁军,闻言立马大踏步朝宋菁走去。
围观的太监们都被那气势吓了一跳,纷纷捂住眼睛不敢去看。
可宋菁却还是挺直了脊背站在小乙子身前。
眼瞅着气势磅礴的禁军就来到了眼前,她的袖子却突然被人扯了两下。
宋菁猛地回头,见身后的小乙子不停给自己使眼色。
她愣了一下,犹豫了半晌终是按照小乙子的意思让开了路。
“若你们敢伤他一丝一毫,或是暗地里栽赃,我必告知掌印公公!尔等可掂量着办!”
宋菁铺垫好了说辞,可那些禁军却没有半分在意,径直朝小乙子走去。
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见小乙子颤抖着张开手臂,任由身形高大的禁军,在自己身上来回摸索。
周围喧闹之声渐渐消失了,他耳中只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可半刻过去了,禁军除了在他身上找到了一袋子银两,并无其他。
瘦长条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不可能!”
他猛地推开了搜身的禁军,“我来!”
今日必须要搜点什么东西出来!
可没等他碰到小乙子的身子,斜岔里突然伸出一只手。
“诶?公公这可就坏了规矩。”
瘦长条顺着一双手看过去,只见宋菁好整以暇地站在他身侧。
他目眦欲裂,“狗屁的规矩!”
宋菁含笑摇头,“这话可错了,眼下的情形,在场之人皆可搜寻,只你不可!”
瘦长条气得癫狂,拔高了嗓子怒道:“荒谬!”
宋菁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瘦长条见状微微凝滞,他视线扫过人群,只见大家对着他指指点点。
“禁军都搜不出来,他若能搜出来,那可不就是栽赃陷害。”
“就是,那禁军是他带来的,难道还要帮宋公公吗?”
瘦长条闻言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宋菁上前一步,“收手吧,再闹下去,对您太不利了。”
她面上满是担忧,一副颇为他考量的样子。
可瘦长条却恨极了,“莫要装腔作势!你记着,只要我活着一天,必让你不得好死!”
宋菁被他吓到了,“我与你何时有此等深仇大恨?”
瘦长条咬着后牙,双目通红。
“你懂什么!”
那被人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本该是她宋菁的下场,而不是他!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大,瘦长条回过神,深知自己再待下去也是无用。
只留下一句:“搞错了”,带着禁军灰溜溜的走了。
此时,雪已经停了。
一直僵在原地的小乙子,忽的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来不及笑话他,宋菁扯起胳膊带人走了。
待事情办完后,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司礼监。
可还未等她喘口气,便被谢司宴叫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