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宋菁只觉嘴里泛苦,哆嗦着小声道:“公爷……怕是不妥吧……”

谢司宴坐直了身子,“哦?有何不妥?”

他眯着眼睛看向她,宽阔脊背在黑色织金蟒袍的衬托下带着瘆人的威压。

“公爷体谅,此番前去小的怕是有去无回啊!”

“怎么,我使唤不动你?”

“啪”的一下,他将手里的折子拍在书案上,吓得宋菁浑身一颤。

“奴婢不敢!”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公爷饶命!”

谢司宴脸上神色更冷,却抿着嘴一言不发。

宋菁认命般的磕头,“奴婢和那老东西已是不死不休,如今再加上这匣子里的东西……”

谢司宴收起浑身戾气,目光沉沉盯着宋菁。

“我既救了你,如今把命赔给我,你却是不肯了?”

他声音又轻又缓,听得宋菁心肝乱颤。

“公爷仁慈!奴婢始终记得您的大恩大德,若说还您一命,那小的万死不辞!”

“只是万岁爷虽是个孩子不长性儿,但如今恐怕还没忘了小的。公爷最是记挂皇上,定是不忍心叫万岁爷伤心……”

谢司宴静静看着宋菁,眉头都没皱一下。

“拿皇上压我?”

宋菁心里咯噔一下,忙又磕起头。

“奴婢不敢!”

谢司宴神色淡漠,良久后才说道:“起来吧,有万岁爷在,我确实不能把你怎样。”

宋菁闻言停下了动作,却依旧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奴婢侍奉的是公爷,公爷不饶我,便是死罪!”

谢司宴盯了她一会儿,最后将视线落在书案前的匣子上。

“拿去喂狗吧。”

宋菁知道这是饶了她了,可心里仍不敢松懈半分,起身恭敬地端着匣子退下了。

直到出了值房,她才敢长松一口气。

手里端着血腥味十足的匣子,好似端着烫手的山芋。

宋菁打听了好一阵,才找到了养狗的地方。

办完事,她蹲在树下吐了好一会儿。

但仔细想想,却觉得这事透着一股子不对劲儿。

按理说,他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她才是……

擦了擦嘴角,宋菁突然福至心灵。

他该不会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吧!

宋菁不敢置信,生生要将司礼监的方向瞪出两个窟窿,却又无可奈何。

谢司宴的厉害,她现下算是领教了!

宋菁连反胃的力气都没有了,拖着酸疼的身子回了司礼监。

好在接下来,谢司宴并没有再难为她。

伺候完午饭,宋菁在廊下对付了一口,又紧忙回到值房内候着。

谢司宴靠在方椅上假寐,闻声睁开眼睛,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宋菁佯装不知,静静垂首站在一侧。

“夜盲从前没看过?”

谢司宴忽然出声,宋菁顿了一下躬身回道:“小的贫贱,从前当过乞丐,饭都吃不上哪儿来的银子看大夫。”

他轻轻“嗯”了一声,“看样子受了不少苦。”

宋菁头垂得更低了,“公爷面前不敢拿乔,能活着已是幸事。”

谢司宴闻言淡淡看她一眼,“耳房就在司礼监,于你于我都方便,日后就住那吧。”

宋菁面上一喜,忙打了个千儿。

“多谢公爷!”

谢司宴没搭话,挥挥手叫来一个捧着托盘的太监。

“去换件好衣裳,万岁爷挂念,随我去见见。”

宋菁看着托盘上崭新的贴里,只觉得心上坠了一块大石头。

谢司宴这是因自己拿皇上压他心有不满,是以假借见皇上敲打自己。

也顺便在皇上面前表表功,证明他将自己护得周全。

这阎王心思缜密,又生性多疑。

看来日后自己须得时刻警醒,不然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

她暗自长叹一声,谢恩后领了衣裳去换了。

小皇帝不亲政,平日都在勤政殿读书。

他年纪小,整日里拘在一处无聊得很,见到谢司宴带人过来高兴得紧。

“谢卿,你终于来了。”

谢司宴躬身行礼,“皇上恕罪,今日折子多,晚了些时辰。”

小皇帝无所谓地挥挥手,看向他身后的矮个子太监。

“你也跟着来了,怎么样?谢卿可将你照顾的好?”

宋菁闻言跪倒在地,“蒙皇上记挂,谢掌印十分照顾奴婢,小的无以为报。”

她好话说了一箩筐,余光却瞥见谢司宴微微蹙眉。

可小皇帝却很高兴,拉着宋菁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还是谢司宴告罪,他才意犹未尽的让两人退下。

离开勤政殿,谢司宴坐在四人一抬的抬舆上,居高临下地警告宋菁。

“日后在皇上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该有数。”

宋菁脚步一顿,迟疑着应了声“是”。

似是看出她不解,谢司宴冷声解释:“皇上九五之尊,没得让阉人的烂事污了他耳朵”

宋菁面上应是,心里却忍不住咋舌:“这人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见她低眉顺眼的样子,谢司宴心底忽然涌起一股烦躁。

平静地收回视线,他淡淡道:“回廊下家收拾东西去吧,明早再来伺候。”

宋菁心里一喜,停在原地打了个千儿。

待看不到一行人的影子后,她双手拢在衣袖里快步走了。

廊下家还是那副样子,冷冰冰的看不出半点人气儿。

宋菁轻车熟路的来到从前的直房,“哐当”一声推开门,将屋里人的人吓个半死。

看着蜷缩在被窝里不停发抖的小乙子,宋菁解释了半天才叫他相信自己不是鬼。

“你没事就行,去司礼监也好,有谢掌印照看算是因祸得福了。”

宋菁拍了拍小乙子的肩膀,“放心,日后有好事兄弟不会忘了你的。”

小乙子闻言立马侧身躲过,“准保没有好事,求你了,让我多活几天!”

看他惊慌的样子宋菁失笑,耸了耸肩去收拾东西。

待收拾好东西,她辞别小乙子回了司礼监。

宋菁东西少得可怜,拢共就一床被子、两身贴里,以及一个铜盆。

归置好东西还没来得及歇一会儿,谢司宴又将她唤了过去。

宋菁不知道有什么事,急忙跟着来人去了公厅值房。

可没想到,一进屋便被侍卫强按着坐了下来。

看见来人,宋菁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谢司宴竟然叫来太医给她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