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情话

简厌将画板放下,开始画素描。

今天要画小池塘。碳笔先将框架打好,细化水中游鱼。

在这期间,荡漾的水波水波被穿梭的鱼儿击破又击出,树叶落在一旁的栏杆上,落到水里,浮起来,飘动着。

画画是一件投入进去就会忘记时间的事情,她没有感受到太阳的游移,甚至没有抓到微风卷动天际白云划过的弧度,就已经中午了。

佟怀慕缓和情绪后就一直闷在房间里打游戏,竞技手游连赢好几局,眼睛酸痛。他关上电脑放下耳机,从游戏室的窗子向外眺望。

看到了小花园内,简厌正坐在排椅上画画,很认真的样子。

他不由得想,画画是她的爱好。

又想,那自己的爱好呢?

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却又被他摇头打散,垂着眼睛取笑自己,“不喜欢学习钻研,对从商也没兴趣,反而想去大众面前抛头露脸……佟怀慕你可真丢人。”

佟瑞晓的财产他并没有继承的想法,他太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现在能在这个家里过的安稳就不错了。

所谓父慈子孝,不过是表面罢了。

他知道佟瑞晓从来都不在乎他,同时因为不会把对方当父亲看待。

足够失望就不会产生不该有的奢求。

他想去当演员,因为能感受不同的人生,让自己从无到有活成另一个人。

他不想当佟怀慕。

但要是让佟瑞晓知道,他想不要脸发去大荧幕前谄媚讨好人,怕是会把他赶出这个家。

佟怀慕搭在窗台的手握紧。

等着吧。

等高考完离开这个家,他要自己出去闯荡一番。他不是那个女人,离了别人荫庇就活不了似的。

他有手有脚的人,怎么都能活。

简厌感受到有隐约的视线,她抬头看向别墅三楼,却只能看到玻璃的反光。

别墅设计中除了一楼大厅外都是单面玻璃,从内往外看一清二楚,从外往里则什么都看不见,保证隐私性。

手中还拿着铅笔,站起身想深究是谁在往这边看,可就在这时口袋中的手机发出震动。

她拿起来。

皱了眉头,“这个陌生号码……”

早上也打来,她拨回去对方却正在通话中,她以为是打错的电话。

又打过来,或许是骚扰电话。

她干脆挂掉,可还没有放回口袋,接着又响了起来。

“嗡,嗡……”

简厌有些烦躁,看也没看直接接听后冷漠输出:“我不办卡、不买房、不买保险、没孩子需要上补习班,请问您找我什么事?”

电话那边默了两秒。

“打错了吗?是打错我就挂断了。”

电话中响起一道低醇温和的声音,含笑的嗓音无奈,“简小姐,不会没给我备注吧?那我可真是太可怜了。”

“佟……先生?”她愣住,声音诧异。

她赶忙把手机拿到面前,看到显示屏上“佟先生”三个字。

这是佟瑞晓,不是那个陌生人。

“看来是真没备注啊,这可真令人伤心,”佟瑞晓听她的语气诧异,叹了一口气,“我在你心里真的就这么不喜吗?”

那语气又失望又无奈,不含控诉,却比控诉更有效。

“你误会了,我在怎么着他不可能不给你备注。”

对于男人的落寞,简厌不为所动。

无比平淡地解释:“刚才有个陌生号码拨过来,刚划挂断你就打过来了,我以为还是那个号码。”

佟瑞晓像是狐狸,稍不注意就着了他的道、绕进他的话里去回答“喜欢还是不喜欢”。

奈何她足够冷静,情绪不会受他影响,能保持清醒。

佟瑞晓听她解释后,并没有纠结真假,只是笑,“怪不得你听上去不高兴,我还以为是心情不好。”

并不在意是不是她找借口,第一想法是关心她心情如何。

她想起那罐甜度适中的钻石琥珀巧克力糖果,主动说起来:

“生日收到了礼物,心情怎么会不好?”

如果他是单纯只是幼稚的用糖果祝她生日快乐,她欣然接受,这句话也算是回复;如果他的目的是用糖警告她,那这话就是阴阳怪气地回怼。

话是中性的,就看听者抱有什么心去听。

佟瑞晓:“我还怕你不喜欢,独自惴惴不安许久呢。”

这个回答让简厌没料到,猜不出他的想法。

又听他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晚上一家人去餐厅吃怎么样?”

简厌当然不会拒绝,她又没有别的事情,顺其自然在哪里吃都一样,“好。”

至于“一家人”,她就当他的意思是带上佟怀慕一起,并未深入去想。

电话末,佟瑞晓又对她讲了一遍“生日快乐”。

简厌听着,总觉得说不上来的古怪。一般只有小孩子和老人才会重复,大人很少重复说一件事。

“收到了。佟先生今天好幼稚,同一个词说三遍。”

“幼稚吗?”

“幼稚。”

电话另一端沉默了一会儿,再度出声,温和依旧:“我只说了三遍,还欠你二十六遍。”

听上去有些单薄,又有些可怜。

简厌觉得离谱到好笑,她忍不住问:“是谁告诉你几岁就要说几遍‘生日快乐’的?”

他该不会没过过生日吧?

“我替缺席你人生的自己,补上过去所有年岁的祝福。”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舒缓,像是海上一望无际的蔚蓝,深沉又蕴含感情。平静而厚重。

不知怎的,简厌听到他的话时,忽然身边一切都安静了。

她的鼻息不自觉屏住,有一种不会呼吸的感觉。像是吹满却被捏住出气口的气球,整个人都处于一直绷住的状态。

感觉到憋后再去刻意呼吸。

她发现自己的心跳有了一丝慌乱,痒痒的。

为什么,会有种不会呼吸的感觉……

不是喜欢的疯狂跳动,也不是感动的悸然酸涩,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

像是被绒毛扫过鼻尖,泛着一阵痒,不太重要,又忍不住想去挠。

只是片刻的出神。

她没有放任自己去寻找那种感觉的源头,而是将异样压下去,冷漠地扼杀在萌芽,“佟瑞晓,你的情话说的挺好听,可惜对象选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