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丢了的消息传回租界,一时间引起轩然大波!
周清和和曾海峰这些日子一直在暗杀汉奸,仍然有源源不断的各种人成为汉奸或者试图靠向日本人,来为现在的好日子谋取利益。
但是无可辩驳的是,在租界里永远有一帮人是坚定的盼望着中国赢,他们为此写文章登报,示威游行,摇旗呐喊,募捐物资,为中国的抗战事业出上自己的一份力。
为此,有不少人被日本人威胁,甚至是被日本的普通民众恐吓。
但是他们初心不改,面对压迫毫不退缩。
战败的消息接连传来,城池的丢失也是越来越多,但这些都没什么,迟早会拿回来的,坚持下去,肯定能够胜利。
但是今天得到的消息,让很多人的心里蒙上了一份阴影。
别的城池丢了都还有希望,广州丢了,那是真的让人痛彻心扉。
战争少不了物资,不管是枪支弹药,还是衣食药品,这都需要从国外购买,然后运进中国。
上海,青岛,广州,这是中国目前最重要的三个港口城市,可以说是最为重要的三条战争输血管,接纳着国外源源不断的物资流入中国。
现在,都没了。
没有药品,没有枪支弹药,吃什么?子弹从哪来?这场战争还有希望么?
周清和从家里出发,坐在车子里开往宪兵司令部,透过窗户看着街道上激动的人群。
有人愤怒的砸着东西,有些痛哭,有人大白天的喝的醉醺醺的,在那胡言乱语发神经似的大笑着,接着又开始悲呛。
与之相对的是日本人。
一个个穿着和服来到这英美租界的街道上,今天女性的服装别样的艳丽,男性则是带着武士刀,看着受伤的中国人笑嘻嘻,和自己的同伴指着那些出丑的中国人嘲笑个不停。
真就是两极分化严重。
这要是被他们知道虹口里的大人物对于拿下广州普遍不太高兴,不知道这两拨人又该是什么心情。
信息差之下,很多事情并没有他们看到的那么普通。
到达宪兵司令部,周清和例行前往上面的会议室开会。
他迟到了,故意的,反正这权力不在他手里,他也没必要凑这么热闹。
这一個月来会议越来越频繁,气氛也越来越针锋相对,因为经济问题,土肥圆代表的军部一派和长谷仁川代表的外务省一派都快打起来了。
他实在没必要掺和什么。
“抱歉,刚从医院过来,来晚了。”周清和拿出老套的借口当挡箭牌,随即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老神在在。
但是长谷仁川刚和岩佐太郎吵了一番,火气正大,看见周清和晚来,随口就是不满斥道:“一个理由用两个月,你换个理由敷衍我行不行?
你们到底能不能用心点解决这帮特工!”
周清和知道这火气不是针对他,所以只是对着长谷仁川无奈的笑笑,连回答都不回答。
长谷仁川看了更火,但他确实不是针对周清和,转眼对着一帮参谋和岩佐太郎啪啪啪拍起了桌子。
“三个月57个商人被杀!近500人死亡!”
“上海的经济还要不要了!”
“钱钱钱,本土问我们要钱!钱呢?”
“一个个敷衍我,一个个就这么耗着,再这么下去我们两个等着回国述职吧!”
长谷仁川瞪着眼睛恐吓岩佐太郎。
按理说岩佐太郎这中将级别比长谷仁川高多了,但是被喷了也没有被以下克上的感觉,纯粹就是愤怒的喷回去。
“你拍什么桌子?我有什么办法,人家特工要刺杀,我给你去抓人是不是?抓不到特工你去重光堂,你去找土肥圆,是我不想抓么?他都抓不到,我怎么抓?”
“他又不对经济负责!”
“我又不会抓特工!”
“你拿了300万经费,你连几个军统的特工都抓不住?”
“伱们外务省还有岩井公馆呢,你倒是让他们抓啊。”
唉,周清和举起茶杯喝茶,这吵架都快成每日日常了,没什么特别的,单纯就是本土有人急了。
武汉会战打了三个月,远远超出日本人的计划,这里面的投入的人力物力,都快把日本那个小岛国抽干了。
关键此次会战消灭的中国主力人数也不多,完全没有起到想要的一战定乾坤的战争效果。
而打广州,那是因为经济都要撑不下了,切断中国军队的广州补给线,好让武汉会战尽快结束。
缺钱,很缺,缺的程度本土有些高层都可能不太清楚,只是生活中有感受,但是具体数字不知道。
而面前的这两人估计也不是太清楚,只知道参谋本部催着恢复上海经济的要求很严厉。
巧了,周清和倒是知道个大概。
安田财团的主要功能就是银行,这里面拿到的数据统计出来,光安田社长来上海时跟周清和闲聊讲的只言片语就很恐怖。
淞沪会战那一年,日本全国银行存储的黄金储备和发行纸币所需要的准备金,加在一起是十三亿五千万日元。
而光那一年,日本发动战争,进口军需物品就花了九亿六千万日元左右。
而今年到现在,已经花了四十亿日元的军费!
这笔钱不止把全国的储备给耗空了,而且是穷兵黩武,把全日本的财富都给掠夺了。
军部没钱了,再刮下去刮地皮恐怕也刮不出多少钱了。
再加上年轻劳动力或者说只要是成年男性,都被拉上了战场,国内劳动力没了,日本国内现在是一片萧条,经济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军部急啊,对于上海这个远东第一大都市的税收不是一般的看重。
那周清和就狠狠的杀。
土肥圆拿走了特务机构,周清和也不抢,也不做多余的动作,甚至于李力群那边周清和都不参与。
不做不会错。
安安心心的开通关口子就可以了,至于曾海峰那边就让他狠狠刺杀。
就是两个字,捣乱,上海的经济别想好过。
“土肥圆将军到了。“门口宪兵汇报。
没多久,土肥圆就走了进来,步伐稳健,一点都看不出慌张的样子。
“土肥圆君,到底什么时候能给我们一个办法,要么你把特工抓了呀?”长谷仁川看见土肥圆也是忍不住埋怨。
“这帮中国特工滑的很,一个个跟死士一样,只知道任务是刺杀,不知道他的上级所在,不是我不抓,实在是抓了也没什么用。”
土肥圆不是没斩获,只不过抓不到曾海峰这个头目,
“长谷君,不需要急,很快事情就会解决。”土肥圆信心满满,说话间坐下。
“哦?有什么办法?”长谷仁川眼睛一亮。
“我已经和重庆上层谈妥了,他会反叛过来当我们的政府主席,到时候和蒋一分裂,这些特工听谁的还不好说呢。
而且他在党内威望很高,他过来成立政府,我们掌控的区域经济肯定能快速恢复。”
“真的?谁啊?”
“国党的汪副主席。”土肥圆微微一笑。
长谷仁川内心震动,“他都肯过来?把握大么?”
“已经谈的差不多了,现在我跟他的助手达成了意向,等着他回去汇报一番,汪副主席那边没意见,就可以签协议了。”
“好好好。”长谷仁川大喜。
华懋饭店,周清和接到曾海峰的信号,来见曾海峰。
一进门,曾海峰就是愁眉苦脸的叹气。
“难喽。”
周清和笑道:“你难,还是戴老板难了?”
“你还笑的出来,戴老板的电报到了,广州丢了,物资渠道被切断,武汉这个铁路中转枢纽也没有守的必要了,校长已经下令,这两天就会撤军,好消息是我们对武汉的物资运输能告一段落了,坏消息是对重庆的物资资源要加大了。
戴老板命令,想尽一切办法,从四条运输路线,扩充到八条,要想尽一切办法赚钱购买物资,要不然重庆那边真的会弹尽粮绝。
后果很可怕啊,一旦缺衣少粮这可是会军心不稳的。
清和,压力是给到我们了,行不行就看你的能耐了,怎么办,你拿个主意,我听你的。”
赚钱是一关,购买物资是一关,运输是一关,出关又是一关,关关都不好过。
但曾海峰也知道,最难的还是周清和这里。
现在土肥圆亲自掌控特务机关,什么事都得小心翼翼,这老家伙的眼睛太贼,保不齐盯上什么东西。
四条运输路线牵涉的人员不少,物资不少,这其实已经是他和周清和商量的安全范围内的极限了,这都是拿特工的命淌出来的结果,再加其实很难。
首当其冲的是一旦被土肥圆发现走私运输,周清和都可能被拖进去。
但是命令,就是命令,谁都难。
他们难,前线也难。
“八条是有些多了。”
周清和微微皱眉,脑海中思索着宪兵走过的路线,还有哪些人员可用。
这种路线的设计要绝对安全,出了上海不管,上海内部,必须不能有人走漏风声,要不然抓出来就是一串。
“要不就先把土肥圆做了。”周清和转身看向曾海峰,挑眉。
曾海峰内心震动:“你胆子也太大了,土肥圆一个当红的中将,死在了你的地盘里,你绝对罪责难逃,不合适!
而且杀他本来风险就大,就算杀了,你一个宪兵队长怎么逃都逃不掉这个麻烦,就算死不了,最轻也是职位被拿掉,那更亏,没了宪兵队以后怎么办?
算了算了,这招不行。”
“那把岩佐太郎杀了。”
“他不还是中将,有什么区别?等等”曾海峰急赤白脸的口吻突然一顿,“你是说让土肥圆背锅。”
“特工杀的,土肥圆是反谍负责人,当然是他主责,我保护不力,我次责,小小次责我还背得起,背后有人。”周清和微笑。
“那倒也不是不行啊。”曾海峰摸着下巴思索:“杀了岩佐太郎,你们军部会把土肥圆调走么?”
“怎么也得惩罚一下,结果谁知道?试试又无妨,广州丢了,武汉丢了,上海的军统组织气坏了,于是就把司令给杀了,很合理的嘛。”
“是很合理。”曾海峰想了想乐了:“嘿,杀个司令,这消息传回来,校长不得高看我一眼?快,商量商量,怎么杀?”
“出息,我们是为了抗战大局。”
“对,抗战大局。
那也得发勋章啊,我这次必须让校长给我发两个勋章,说,怎么杀?”
周清和琢磨了下:“保卫严密之下,想杀还真不好杀,哎,有一件事可以利用,再过不久,汪副主席要投靠日本人,他来签协议的时候,这岩佐太郎少不定要出席见见面,到时候.”
“等等,你说谁?谁要投靠日本人?”
曾海峰听的脑子有那么一瞬间麻了,愣愣的说:“汪副主席,哪个汪副主席?”
“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周清和说完,就看着曾海峰的嘴巴慢慢变大,眼睛瞪出,表情有些痴傻。
“你说真的?”
“土肥圆说的。”
“你不早说!”曾海峰的声音突然高了八度,跟炸了毛的刺猬一样走向门口:“这件事我要马上汇报,等等。”
曾海峰又走回来严肃的说:“你确定?”
“土肥圆说的。”
“那就是真的了。”
曾海峰喃喃,转眼咬牙切齿:“这个王八蛋,他怎么敢的呀!不缺吃不缺穿,以他的位置躺在那里都是一辈子荣华富贵,副主席副总裁啊!草他妈的!就算武汉丢了,哪怕重庆丢了,又不会丢他妈的家!”
“按时间算,人家现在都已经跟土肥圆谈的差不多了,那就代表人家武汉会战的时候就已经在接触了,应该就在我们杀了那个第一任总理之后。”周清和补充。
“引刀成一快,找死!我马上去汇报,杀司令的事晚点再说!”
“你想好汇报的后果?”周清和突然开口。
“什么意思?”曾海峰顿步。
周清和微微摇头:“天知地知宪兵司令部知,戴老板知道了,校长知道了,然后呢?校长去问他,你是不是叛变了,证据呢?”
曾海峰皱起了眉头,略微思索一想就有点知道这件事的麻烦之处了。
“很棘手啊,他在军内的势力不小,他不承认谁都拿他没办法。”
而最麻烦的事情在于这件事汪知道了,逆推之下,泄密的人也就这几个,周清和就在其中。
“怎么办?”
“该汇报还是要汇报,但是不要留在电报里,从发报到收报,有一个人泄露消息,他不承认,到时候你我就是诬陷副总裁,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你派人或者亲自跑一趟重庆,亲口去跟戴老板说,让他拿主意,戴老板嘛,就是用来背锅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此事也只能这么办了,曾海峰当然选择自己跑一趟,绝不让另外的人再知道,刚好他去香港,然后发电报让戴老板也去香港,顺便述个职,这样时间还快些。
主要上海的刺杀要继续,他是不能长时间离开。
这一去就是三天时间,三天后,曾海峰风风火火的赶回来了。
“怎么说?”
曾海峰的表情很轻松,笑了笑道:“你猜一猜,戴老板怎么说的?”
“废什么话,说。”
“没情趣。”曾海峰鄙夷了一番,眯着眼睛笑道:“戴老板说屁大点的事,瞧你们两个人紧张的,这件事他知道,校长也知道,甚至还是汪主动告诉校长,备过案的。
校长主战,他这个副总裁主和,所以找日本人商量看看有没有讨论的空间,这是很平常的举措。”
“高明啊。”周清和笑了声,算无遗策,这样就算被人发现,那也不会遭受诋毁。
“听明白了吧?真要是我们冒冒失失大张旗鼓的举报,死的就是我们俩了。”
“呵,不过戴老板也说了,汪和校长说的是派人联络联络日本人,看看大家能不能缓一缓,各自休养生息一番,没说会叛过去,这件事谁都不知道。
他不可能骗土肥圆签协议,所以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汪是借着和谈的名义真的要叛。”
“那戴老板的意思是什么?”
曾海峰微笑:“戴老板说不需要担心,这是件好事,如果我们现在拆穿,没有证据被倒打一把,受罪的是我们,而且于党不利,他面子挂不住军内分裂都有可能,那中国是真完了。
所以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按兵不动,我们不知道,让他跑,让他叛,他这一叛,那就彻底盯上了耻辱柱。
而党内所有权势,全部归于校长。
校长开心,你们大功一件。”
周清和听了一笑,施施然的倒起了茶:“要不说站得高看得远,瞧我们两个就知道打打杀杀,就知道杀汉奸,人家翻云覆雨,这手段强悍吧?”
“戴老板也说了,等他叛逃了,那该杀还是要杀的。”
“那叛逃了再说,既然他的事不管,我们先商量我们的事,先把岩佐太郎弄死。”
就在周清和和曾海峰商量的时候,重光堂。
土肥圆请来了长谷仁川,由长谷仁川出面,请英美法三国领事吃饭。
土肥圆举起清酒杯笑意盈盈:“其实今天是有一件事请大家帮忙,我知道你们各国都有特工在租界,我就想请你们帮我一件事,帮我把军统的人找出来,我代表日本国感谢你们的帮助,拜托了。”
宴无好宴,英美法三国领事当然打起了太极。
“抱歉,你们和中国之间的战争我们不方便参与,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军统的特工所在。”
土肥圆淡然一笑:“我知道诸位有顾虑,那我就说的明白点,这帮特工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上海经济的发展,让租界变的喧闹不安,这损失的是大家的利益。
贵国在上海的投资都不少,这些日子没少接到商人的投诉吧?
如果大家肯帮我把他们找出来,那么大家从此之中都会得到收益。
如果大家不肯,那么我也告诉大家一个消息,上海,青岛,广州,都在我们日本手里,为了对中国进行物资封锁,我们的舰船会严格把手个个关隘。
贵国的商船,很可能会面临很繁琐的检查,我不是开玩笑,而是一定会!
而反过来,我是干特工的,我不信你们的特务部门会对这帮在租界的军统特工一点也不关注,甚至,你们就知道他们在哪里。
只要说出来,很容易的一件事,你们的商船就会畅通无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