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和换了身白大褂走进手术室的时候,徐母那个高兴啊。
“周医生,你来啦。”
“来了,待会的手术可能耗时比较久,我没吃晚饭,怕待会站不住,就出去吃了个饭。”
“要的要的。”
徐母只要主刀医生是周清和就行,这小伙子看着就让人放心。
“好,那我们就准备开始了。”
现在什么检查设备都没有,术前的一通检查是直接可以省略,时间上倒是省了不少。
结果好不好,就看医生的判断准不准和患者的命大不大了。
医学的进步也是这么一步步靠人命堆出来的。
麻醉,消毒,苏唯庸当助手,周清和手中的刀对着上腹部就是正中一刀。
找肿瘤不难找,肿瘤为什么叫肿瘤,因为它肿了,有占位性块状突起。
胃切除,接下来就是重点。
“胃癌手术的重点其实不是切胃,而是清扫淋巴。
根据肿瘤发生的位置不同,要清扫的淋巴部位也有区分,淋巴清扫的越干净,患者术后的愈合恢复也能更好。
最为关键的这能大幅度的降低胃癌的复发率。”
门外。
徐处长请了两个医生过来,现在周清和回来了,就该轮到德国医生就不高兴了。
手术方案都做好了,结果被赶出了手术室。
这对于全球医术最好的德国医生,而且在德国医生之中还是佼佼者的弗雷德来说,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弗雷德本来不会来做这个手术。
他本就是因为顾问团信不过这里的医生,才跟到中国来,他服务的是德国人。
眼下德国和中国正处蜜月期,德国需要原材料,中国需要德国来帮忙搭建工业体系,比如兵工厂和德械师就是蜜月的产物。
于是在各个部门就有了不少的德国顾问。
而在中央军内部,还有不少的德国军事顾问来训练中央军。
这个徐处长托人托到了顾问团,顾问团请他来诊治一番,他这才在本该开启美妙之旅的夜晚,给个面子前来工作。
结果他等了一个小时,现在说他可以回去了,不是手术不做了,而是要换医生。
这是在彻头彻尾的耍他。
啪。
怒容满面的弗雷德随手挥掉了章山递来的上门费,纸钞洒落一地。
“我需要一个解释!”
徐处长有点难堪,这事情确实头大,现在是明摆着要得罪德国人,事好说,用校长御医的身份,也就圆过去了。
但这次换医生给德国人心理造成的打击后果,他已经在周清和那领略过了。
下次,怕是不好请了。
他就不明白了,医生怎么都这么麻烦,自尊心也太强了。
给钱还不用做事,多好的事啊?上个门就有钱拿,你拿钱走人不就完了么
戴老板在一旁看笑话,他是不走的,总得等周清和手术做完。
他对周清和的本领自然有信心,不过癌症是大手术,一不小心就会死人。
万一失败了死人了,没他在,指不定这徐处长发什么疯。
徐处长皱眉间,扫到了戴老板的笑容,突然就是灵机一动,祸水东引。
“弗雷德医生,其实是这位特务处的戴处长提出的建议,他说里面的周医生医术相当高明,给领袖看过病,我想给领袖都看过病,我不用,那岂不是看不起领袖的医生?我没办法才用了周医生。”
这话语起作用了,弗雷德看向了戴老板,那目光就突出一个匪夷所思。
“你对一个来自德国的外科专家,说伱们自己国家的医生高明?你们国家连兵工厂都需要我们帮忙造,你居然觉得更为精妙的外科医学是你们国家的人能掌握的?”
戴老板很诚恳,一点头仰面看他:“没错,你是医生,应该明白医疗唯实力论的道理,他就是比你强。”
“比我强?哧,愚蠢!”弗雷德沉着脸撂下话,转身就走,地上的钱看都不看一眼。
“你是不是不服气?”
“你可以进去看嘛,做得好不好,手底下见真章。”
弗雷德快步走的步伐一顿,以更快的速度走了回来,直冲手术室,还不忘给戴老板留下一句话。
“等你的这个医生失败,我希望你求我救命的时候,你说话也能这么硬气。”
“呵,我求你干嘛?那又不是我老妈。”戴雨浓笑着嘀咕。
徐处长脸有些黑。
弗雷德虽然愤怒,但没忘记一个的职业操守,没有大吵大闹的进门,而是很安静的打开门,默默的走了过去看。
一看之下,他觉得自己进错门了。
外面聊个天的功夫,这里胃切除的部分居然都已经做完了?
弗雷德讶异的看了眼周清和。
随之他的目光回到手术本身,眉头一皱,越皱越紧。
“你是什么学校毕业的?哪个老师教你这么做手术的?你知不知道这样大面积的淋巴清扫很可能引发严重的术后感染?”
“你知道感染你还进来?”
周清和看了他一眼,对着苏唯庸说:“手术室不要随便让人进来,以后手术层派个护士守着,防止感染的观念一定要落实彻底,这对预后非常重要。”
“行,我知道了。”苏唯庸也不解释自己其实有安排,估计是看徐处长戴处长都在那,护士没敢靠近。
这谁能想到徐处长自己的妈做手术,自己还在外面守着,这还能让闲人进来.这儿子当的是个傻子么?
“我在问你问题。”弗雷德感觉自己被无视了。
其实他的气已经消了点,医术行不行,一看就知道,至少就以这胃切除的速度来讲,这个年轻医生确实有点水平。
但是这个手术其实已经完成了,现在的做法就是多此一举。
不,不能说是多此一举,而是在惹祸。
“我不是一定要回答你。”
周清和慢悠悠的说完,看了他一眼:“特别是这种质问的口气,很不礼貌知道么?”
“那是因为你的做法是在谋杀!”弗雷德毫不客气的质疑。
“你们这样大面积的淋巴清扫,会造成淋巴液漏,会导致创伤面积加大,这就是赤裸裸的谋杀。”
周清和等他发泄完脾气,才不急不缓的说:“如果这一步骤能减少胃癌的复发几率呢?”
“你说什么?”弗雷德皱眉看向说话的年轻医生。
周清和的眼睛看着肚子里的淋巴结,手里边做活边问他。
“现在胃癌的复发几率极其的高,你们德国的复发数据是多少?”
“百分之60到百分之80。”
“嗯,我做完清扫,能把这个概率降到百分之10到百分之20,你现在还觉得没必要做么?“
周清和瞥了他一眼,给了他个微笑,继续埋头干活。
弗雷德的眉头一下皱起,“不可能,这是谁说的?哪本教材里有这种说法?”
弗雷德脑子里想遍了书籍也没想到这句话的出处,不应该的,如果这么有效果,这绝对是震惊整个医疗届的重大发现,为什么他没听过?
然后他就听到了周清和的大话。
“这话我说的,教材里没有。”
“哧,你这简直在犯罪。”费雷德气笑了。
“是不是犯罪疗效会说话,当然了,你不想看犯罪过程,可以出去。”
周清和又无所谓他信不信,苏唯庸信,能传下去,这就可以了。
弗雷德捏了捏手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该走。
但是这个人的手术做的是真漂亮啊.
这刀功,这切口,连这手术术式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手术时长两个半小时,门外等的都急死了,周清和出来了。
“怎么样?”徐处长焦急的问。
周清和点了点头:“很顺利。”
呼,徐处长松了口气,“谢谢。”
“没事。”
周清和回头和苏唯庸说了几句嘱咐的话,直接跟着戴老板一同回家。
徐处长看见弗雷德走出来,表情一脸凝重皱眉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瞬间脑子里闪过周清和不会对他妈做了什么吧?
“怎么了?”他赶忙问:“手术过程不顺利么?”
“顺利过头了。”弗雷德瞥了他一眼直接走人。
他决定以后每天来观察一下,看看这个患者的恢复情况是否如这个医生所说,会比现成的术式好很多。
“什么叫顺利过头了?”
“那到底是顺利还是不顺利?”
徐处长很茫然。
章山也很茫然。
此刻他正在一家酒家喝闷酒,陪着的是中央大学党务处的通讯员刘继峰。
现在他们两个是难兄难弟,已经无所谓谁怪谁的问题了。
这一个周清和是特务处科长的惊天大雷下来,不管处长的母亲手术结果如何,让处长在饭店大庭广众之下给死对头敬酒丢了面子的事,都是过不去了。
一个没查出来身份,一个引荐给了处长,而且还被拐走了52个学生。
前途是彻底没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也没有干杯,一人一杯不停的倒酒不停的往肚子里灌,吃着桌上的生米也觉得没什么滋味。
“科长,你说怎么办?”刘继峰有点慌。
科长也就算了,级别在这里,再贬大不了贬到穷乡僻壤去,起码还是个校官,下去估计也还是科长。
日子也就比在南京苦一点,总能过下去。
他就不一样了,学校每天摸鱼的好日子没了,这下去穷乡僻壤就是个累死累活的办事员,而且这辈子都别想升了。
一想到这个日子,天差地别。
受不了这苦啊。
搞不好抓红党还被红党毙了。
“权力不用过期作废,杀一波!”
章山也在想以后的事,下去了前途肯定没了,那就得想着办法攒钱了。
趁人还在南京,搞点钱,而且反正是要贬,杀出了事刚好给处长一个贬他的借口。
多贴心。
“怎么杀,杀红党么?”刘继峰茫然。
章山看着他简直恨铁不成钢:“你猪脑子,杀红党有什么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红党?红党有钱么?我们要钱!你以后生活要不要钱?”
“要要要。”刘继峰连连点头。
章山收回目光,皱着眉思索,想了会喝完这杯酒,把酒杯往桌上一砸:“走,我想到目标了。”
两人快速出门,朝着商业气息浓厚的市中心走去。
很快,来到了一家名叫远通商贸的店铺面前。
章山看了看周围,眼下已经将近十点,街面上基本没有了人影。
“把门撬了。”他说。
“啊?”刘继峰诧异。
“这家公司搬来也就半个月,查履历的时候调查过,没什么背景,三楼有个保险箱,这家做海外贸易的,应该有钱。”
话说的够明白了,刘继峰为了以后的生活,一咬牙破开了门。
两人扫了一眼一楼,迅速的往三楼走去,那是经理办公室。
门按照爆窃的样子,直接武力撬开,经理室的门打开。
章山一眼看到了左边墙角摆的保险箱。
“你搜一下其他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值钱的,金的玉的钞票,有的全部带走。”
“好的。”
刘继峰
章山能作为党调处的科长,自然也有不小的本领在身,比如破解这种保险柜的密码就是他的拿手本领之一。
只不过这种保险柜想要破解,所要费的时间不少,但是现在是晚上,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他在这边尝试破解,刘继峰已经摸索开了。
翻翻柜子,瞧瞧上面的摆件,也不知道值不值钱,找了件衣服,摊在地上全部打包。
随后脑子一拍,经验不足,差点把老板桌的抽屉忘了。
他走到老板桌前,拉了拉发现是锁上了,寻了把铁器直接就撬了。
“果然有钱。”只见里面摆着一叠钞票,估计有2000块钱的样子,他又翻了翻,拿开最里面上面的文件,呦呵,还有五根小黄鱼。
藏得可真够深的。
他把金条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眼睛瞥了一旁拿出来的文件,一下子愣住了。
南京水质调查报告。
海运班次调查报告。
南京地下勘测报告。
刘继峰一个激灵,职业的敏感性让他迅速的翻动了起来。
军事,交通,工商业,学生运动,帮派组织居然什么情报都有。
这什么人啊?
“科长.”
章山趴着耳朵在听保险柜转动的声音呢,差点吓了一跳,没好气的扭过头来。
“怎么了?”
“你看看这报告。”
“什么东西?”
章山站了起来,走过来借着月光一看,眼睛一下瞪大。
“妈的,偷到日本间谍的窝里来了.”他喃喃。
“那那我们怎么办?还偷么?”
“偷?你有病啊!当然不偷了,名正言顺的拿。”
章山一下子兴奋起来,这简直是天降福瑞。
“只要我们破了此案,处长那里我们的过错全部免除不说,甚至还有奖励。”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峰回路转,否极泰来,真的是否极泰来,没想到被周清和摆了一道,居然还有这种好处。
章山觉得要是次次有这好处,那被周清和天天摆一道都行啊。
这到底是坑他来了,还是他的贵人?
这绝对是条大鱼!
“抓!连夜抓!”
他想都不带想的,这件事绝对不能拖,夜长梦多,先把功劳拿到手再说。
要不然出了岔子找谁说理去?
他现在还是科长,一个电话下去,很快党调处的能量开始启动。
老板住址查到,章山当即带人破门而入。
日本人都没反应过来会出问题,毕竟才来了南京半个月,结果就被摁在了家里,睡觉的床上。
章山大获成功,马不停蹄继续抄公司,抄完公司钱财到手,向徐处长汇报此事,开始审讯。
徐处长一听抓了日本大鱼,亲娘都顾不上了,马上返回党调处亲自坐镇。
特务处最近屡屡立功,党调处毛收获都没有,校长早就不满了,这次能捕获一条大鱼,那是能松一口气了。
周清和来处里找处长,就听说了此事。
“听说了么?他党调处踩了狗屎运了,居然抓了个日本间谍,还是个大人物。”
戴老板说话爽气,但是听起来就知道这个爽字是不爽的爽。
“我就听说昨夜城里有抓捕行动,具体怎么抓的不清楚。”
“哧,谁知道他怎么抓的。”
戴老板屁股一靠桌子,双手一抱胸:“我也是听张军朔的人说的,他们在校长那调查内鬼的事,一早上就看见校长心情很好,有人问起,听了一嘴。
说是他党调处不辞辛苦,谋划了半个月,见时机成熟,决定在昨夜展开抓捕,顺利抓到了一个头目。
我一开始还真以为他党调处懒驴能上磨,有出息了,转头我就一想,这家伙昨天还在医院陪老娘,哪有时间去抓什么日本间谍。”
戴老板嗤笑着说:“刚才校长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顺口问了下具体抓捕者的名字,好嘛,章山。
昨天那个什么科长是叫章山吧?他要是当天晚上有抓捕行动,昨天怎么可能还跟你混在一起。
真就瞎猫碰到死耗子,大半夜的就打电话给校长汇报,瞧给他得意的。”
周清和听起来党调处也不像有布局的样子,不过戴老板的口吻听起来可是很不爽啊。
他这一进门,还什么都没说呢,戴老板就絮絮叨叨说了一通。
“凭白被他立了一功,也不知道走什么狗屎运。”
戴老板摆摆手:“算了,不说这事,正好我也有事找你,你先说,你来找我干嘛?”
“杀一批人,顾科长不在,我只能来找你了。”周清和说了来意。
“学生用?”戴老板闻言挑眉。
周清和点头:“对,每天13个,连杀三天,三天后,我开始带他们上台做手术,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在死人身上的练手机会了。”
戴老板走到办公桌上,写了张条子:“南京城所有监狱,死刑犯里你自己去挑。”
“谢处长。”
“时间不多了,我们都要抓紧。”戴老板摆摆手,说:“校长那边打电话来催促内鬼的事,这件事你可能得去帮一手,张军朔的动作太慢了。”
“这才四天,慢么?”周清和都得给张军朔叫屈,查这么多人,还没线索,四天也叫久?
“四天是不算长,可是他党调处抓人了。”
戴老板目光深邃,望着周清和说:“黄浦路的爆炸过了这么几天,该死的都死了,你说这个内鬼日本人会放着不用么?
会不会有人去做甄别?有没有可能跟党调处抓的大鱼扯上关系?
万一这条大鱼就是内鬼新的上级,被党调处查出来,到时候你这救驾的功劳就得分一半出去。”
“我马上去查。”周清和没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