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圆脸,有些胖,不过下次麻烦直接谈钱,徐处长的人情,周清和还真想不到有什么用。
总不能让他放红党吧?
这周清和也不敢开这口啊。
不过他妈妈有点意思,不想做手术.
“令慈为什么不想做手术?”周清和直接问。
徐处长淡笑:“一点家事,跟我闹脾气呢。”
显然不想多说周清和点了点头,爽快道:“行,我先看看病人。”
“二楼请。”
周清和随着他进入二楼,床上躺着个老妇人,旁边坐着个长相普通的女人,另外还有个佣人之类的角色在忙活。
一看见徐处长进来,他母亲没好脸色,马上背过身去。
“母亲,这位是周医生,给你看病来的。”
“不看,你让我死好了。”
徐处长平常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被人忤逆的次数不多,许是这样的对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当着周清和的面就发了脾气。
声音加重:“你这病要马上治的好不好?不治明天就可能死掉了,我那一堆事,伱别给我找事行不行?”
这话让他妈转了身过来:“去好了,我又没让你管,我本来就不想来,阿凤,帮我买票,我现在就回上海去,省的有人嫌我死了还得埋,耽误他这个大忙人做事。”
说话间,老太太强忍痛楚,被子一掀作势就要起床。
“你别动行不行!你再这样,我直接打昏你,绑着把你送到手术台上去。”
“那我醒来就把管子拔了,我看你要不要当这个逆子!”
火药味浓厚,床旁这个被称为阿凤的女人顿时拦住宽慰。
“婆婆,别动了,气大伤身,你别说话了。”最后一句是对徐处长说的。
徐处长沉着脸站在那一言不发。
两个人就这么跟有仇似的,僵持住了。
周清和上前扶住老太太的手臂:“来,我看看。”
“不看。”老太太脾气很大当即就是一甩手,周清和被殃及鱼池,老太太对他说话的口气也就因为是外人,比对徐处长稍微好一点。
不过她怎么可能挣脱的了周清和的手,一甩没甩动,还执拗的看着周清和继续挣脱,那眼神好似在说,你放手啊,这么使劲干嘛?
周清和淡笑,眼神就一个意思,你继续,挣脱的了我算你赢。
于是老太太无奈之下对徐处长就更气了,瞪他。
周清和拿出医生的招牌笑容,医学里有一门课,那是医生必修的,那就是如何对付难缠的病人。
“手术不做,看还是要看的,你痛他又不痛,这不是亏了么,不要委屈自己,对不对?”
“对的对的,婆婆,让医生看看。”阿凤帮腔,老太太许是实在是痛楚难熬,想想觉得也有道理也就趁势躺了下来。
只是板着个脸,一点好脸色没有。
周清和平静的做了一番检查,在她的肚子上按了按。
“病例有么?做过的检查?”
“有有。”
阿凤拿起床旁的小册子递了过来。
周清和看了看,做过的检查好少,基本没有,而且都是昨天做的。
“以前的呢?”
“没带来,在上海。”阿凤说。
“嗯,这样的情况多久了,你知道么?”
“有些日子了。”
周清和看了看上面医生的诊断,中央医院的医生写的是,大便出血,上腹部疼痛,呕吐,进食困难,体重下降.考虑胃癌,及时手术切除。
看了下签名,这个医生他见过,是中国人,那就不是那个德国医生,他们应该也是不放心找了德国人看过,诊断一样,胃癌。
突然消瘦,大便出血,这个表现看起来确实像胃癌,现在判断也只能靠经验判断,毕竟确诊的仪器都没有。
“开刀吧,我的考虑和前面医生一样。”
周清和起身。
“不开刀!”老太太脾气又炸了。
“三个医生让你开刀了,这还不能说明事情严重性么?你能不能听点话?”
徐处长开口呵斥。
两人马上又开始对喷。
周清和看了章山一眼,给了他个眼神,走了出去。
“什么情况?为什么不肯开刀?”
两人出了一楼,走到了小园里。
章山点上一支烟,无奈道:“唉,就是母子合不来,有些事闹别扭,怄气呢。”
周清和嗯了一声,等了等,白了他一眼轻骂道:“说呀,我又不是来陪你抽烟的。”
“这事不好说。”章山无奈摇头:“处长的家事。”
“还藏着掖着”
周清和嗤笑了声:“你不说我怎么帮你忙?你请我来,不就想在你们处长面前露个脸争个功么?我不做这手术,你怎么挣到这份人情?说不说,不说我走了,别浪费我时间。”
这少校话也说的忒直白了,军中的人果然性子直.
章山琢磨了下,瞅了瞅屋内,低声道:“你听了可别说出去啊。”
“我当然不会说出去。”
回头就给你发传单。
章山说:“处长在外面养了几房姨太太,这事老太太一直知道,不喜欢!
吵得没完没了,根本不想跟处长住在一起,于是处长住在南京,老太太以前一直在上海,所以老太太以前有病,这处长也不知道。”
难怪了,他说以徐处长的财力没理由病拖这么久。
“不过就几个女人,至于么?”周清和不理解。
按现在的观念,有姨太太很正常,毕竟刚从皇帝时代出来也没多久,他母亲没理由是支持一夫一妻制的人。
而且这是他儿子,又不是丈夫,何必管那么严?这都结仇了,有点夸张。
章山跟做贼一样又瞅了眼屋内,确保没人接近,才说道:“你刚才看见床边那个女人了吧?”
“嗯。”
“你觉得长得怎么样?”
问他这种问题干嘛周清和微皱着眉说:“一般吧,不丑也算不上好看。”
章山点头,给了周清和一个他也这么想的眼神:“处长的正牌夫人,老太太亲自指定的,处长不满意,想换。”
噢~
那周清和就懂了,皇太后指定的皇后,皇帝年少抗拒不过接受了,现在大权在握不满意,想废后,皇太后出来保驾,杠上了。
宫斗剧。
可以推测,爱妃里应该还有只狐狸精。
这位徐处长应该确实挺喜欢这位新欢,要不然以徐处长的手段心思,完全可以玩玩算了,没理由闹的家宅不宁,看这病时间还不短了。
“这次本来是处长夫人想请老夫人过来住两天,打算缓和一下母子关系。
谁知道处长哪壶不开提哪壶,又说了要休妻的话,一下子把老夫人气的昏过去,当场进了医院,这才查出来身体有毛病。”
“中央医院的医生说可能要开刀,但是这手术不好做,有生命危险。
处长一开始也没想着必须要做手术,年纪都这么大了,万一下不来手术台怎么办?对吧。
不过他事后又去了问了问德国的医生,听德国医生说,如果老太太不做手术,可能就一年的命,甚至几个月都有可能,处长就急了。
说不管他,就是绑也要把老太太绑到手术床上去。
老太太不同意,说一把老骨头了,不想动刀,早死早超生,省得看见他来气。
好了,那个矛盾在,现在两人杠上了,你说说这事”
章山无奈摇头,“处长夫人也是,平时性格是泼辣了一点,你说一个女人,直接闹到处里去让属下看笑话,处长也很没面子,喜欢不起来,这事连校长都听说了,把处长叫去当面训斥,你说说,唉.”
呦,都惊动校长了,这事情周清和听的有意思,这忙他得帮。
所谓后院不停,家宅不宁,这位徐处长一心抓红党,怎么也不能让他的后院安静下来,得给他找点事情。
这徐处长心烦意乱,对红党的抓捕力量也能少上几分。
当下他就说:“这事我给你想个办法,老太太我来解决。”
“你可别说让姨太太走人啊?那绝对不可能。”章山打好提前量。
“我才懒得管你们处长的家事,记得,老太太要是肯做手术,你欠我一个人情啊。”
周清和拍了拍章山的肩,直接进门。
真的假的?有那么容易么?章山皱眉思索了下,烟头一弹也跟了进去。
二楼,周清和入内,好家伙还吵着呢。
“徐处长,你先出去,我劝劝令慈。”周清和给章山使了个眼色。
章山领悟,马上把人带了出去。
“你也出去。”周清和说的是侍女。
等人就剩下老太太和处长夫人。
周清和把门一关,走到床边说:“老太太,您这病必须要开刀,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不做手术。”没了徐处长在场,老太太虽然还是拒绝,但音量终归是少了一些。
周清和也不急,淡笑的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
“其实您不愿意做手术的原因,我也听说了一些,您听我跟你讲讲,就当聊天,你听完再决定。”
老太太一声不吭。
周清和直接说道:“老太太,您看啊,你这个是胃癌,如果不做手术,首先你自己不舒服,会一直痛,到后面吃饭都吃不了,生活会很不舒服,几个月甚至一两个月,两腿一蹬人就没了。”
“你再看做了个手术,人马上会变的舒服,虽然刚开始进食什么肯定要受影响,但是养养,过一段时间,这身体也就好起来了,不痛了,吃饭也正常。”
“我知道您有脾气,不怕死。”
“但是您想想,您要是过世了,这会发生什么?”
周清和看了一眼处长夫人说:“夫人这些日子不好过吧?老太太你要是不在了,最开心是谁?是外面那个狐狸精。”
“没你压着,你前脚过世,后脚人就进门了,老太太,您说到时候夫人可怎么办?”
老太太猛的来了精神,“我做手术。”
周清和一挑眉笑了:“这就对了,你做了手术,还得活的好好的,多活个十年二十年,就是不让那个狐狸精进门。”
“马上就做,哎呦喂。”话刚说完老太太也不装了,忍不住的痛叫了起来。
“我再看看。”
周清和又查了一遍体,对她们说:“老太太,夫人,那我就先出去了,不过我刚才说的话你们可别给我泄露出去,要不然徐处长那里”
周清和对着门外一偏头意有所指。
夫人马上很懂似的点头,还抛来一个感激的目光,赶紧起身:“谢谢大夫,您是?”
“周清和。”
“谢谢周大夫。”夫人握了握手,感激之情非常明显。
“没事,你坐着,别起来。”
周清和微笑,这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这把老太太叫到南京来,哪是缓和关系来了,明摆着是她自己压不住,摇人来了。
周清和转身出门。
二楼没人,直接下了一楼。
“谈不拢?”看见楼梯下来的周清和,章山马上迎了上去。
毕竟才过了三五分钟,由不得他不这么想。
周清和淡笑:“当然是谈好了,准备手术吧。”
“啊?”章山瞪大眼睛。
一旁沙发上落座生闷气的徐处长听到这句话,马上起身,表情变的惊喜:“真的?”
周清和点了点头:“老太太已经同意了。”
“好好好,太感谢周医生了,周医生大才。”徐处长伸出手用力的握着摇了摇;“大恩少言谢,我一定记在心里。”
“赶快送医院吧,万一老太太反悔怎么办?夜长梦多。”
“对对对。”徐处长马上出去叫人。
“你怎么说服老太太的?”章山太好奇了。
周清和淡笑不语,这招反正你们这帮手下是不敢用的。
他说:“医学里有一门医患关系沟通的课程,我成绩很好。”
“没听说过这门课啊。”章山皱眉:“医学院有这门课么?”
废话,当然没有,那都是被医务处扣工资扣出来的,现在医生地位这么高,怎么可能修炼的出这门课的精髓。
两人说着话,徐处长也安排好车了,在外面对着章山一招手:“章山,你出来下,周医生,你坐着休息会。”
“好,我随便看看,不介意吧?”
“你随便看。”
周清和扫了一眼客厅,徐处长客厅里摆着不少好玩的东西,比如发报机,还有一些相对应的照片,看起来是留学时候拍的。
这徐处长能做党调处的一把手,自然也不是个无能之辈。
按照特务处内部档案记载,这徐处长可是留学美国的高材生,无线电专家。
他的书房想必会有一些无线电方面的书籍,甚至会有一些对付红党的经验之谈记录在册,周清和想到这往楼上瞟了一眼。
书房还是太冒昧了,眼下关系不近,等手术做完,倒是可以借着看病人的由头尝试尝试借阅点书看看。
门外,徐处长问章山:“这周少校的医术水平靠得住么?”
做不做手术之前,徐处长无所谓周清和的水平,反正他母亲不愿意做,怎么试试都无妨。
但是现在决定做手术了,想来想去,感觉还是德国医生靠谱些。
章山自然知道处长是怎么想的,不过他肯定要捧周清和。
当下就说道:“处长,德国医生是好,可是中央大学里留德回来的还少么?这帮平时眼高于顶的教授,一见到周少校开课,那是屁颠屁颠的就跑去上课,自己面子都不要的。”
这话有些道理,但是徐处长还是不放心,留德的和本身就是德国的,这终究是差了一层。
他能请到最好的德国医生,做手术再差效果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似乎没必要让一个这么年轻的周少校动手这么冒险。
“处长,我肯定支持周少校,他只会比德国医生好。”章山看处长有些犹疑有些急,这功劳不能只拿一半啊。
“处长,都安排好了,叫夫人下来吧?”有佣人说。
“嗯。”徐处长嗯了一声:“先把人叫上,到了再决定吧。”
一行人到中央医院,苏唯庸也是亲自安排手术的准备事宜。
等都安排好了,手术也通知徐处长可以做了,只是徐处长迟迟没有回应。
苏唯庸和周清和就在办公室里聊天,苏唯庸还开心的琢磨着待会给周清和打下手。
只是聊着聊着,章山无奈的走了进来。
“周少校,不好意思,徐处长那边还是打算让德国医生做,他和那个德国医生是朋友,不让他做怕人家不高兴。”
章山也算是找了个台阶下。
“他就不怕我不高兴?”周清和似笑非笑的说了句,“开玩笑,能理解,选医生那是病人的权力。”
“哎,谢谢,实在给你添麻烦了。”章山不好意思的笑笑,人是他带来的,这确实有点没脸。
他马上从公文包里掏出两个用报纸包起来的包裹,递了过来:“不过上门费自然是照给的,这是你的,苏主任的也有。”
钱自然是笑纳了,出诊上门费是必须给的,不过苏唯庸很不高兴。
等章山出了门,他一把把信封摔在了桌子上,黑着脸骂道:“什么东西!要不是清和你出马,他妈岂会这么容易答应做手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难怪党调处口碑这么差,也不知道当面来道个歉。”
“别气了别气了,你怎么比我还生气?看看多少钱。”
周清和心态早就调整好了,美滋滋的把报纸拆了,数了数,都是十元的面额,五十张。
“500啊。”
不少了,毕竟只是个上门费。
“我能不生气么?这不是说你比德国人差?这帮瞎了眼的狗东西。”
苏唯庸就是不高兴,这年头医生地位高,你不信那就别请,请上门了事后不用,也行。
但是你绝对不能在我开始治的时候,转眼就说不用你了。
中途换医生,这不就是打脸?
当时那老太太不愿意做手术,换做是他苏唯庸,那就是翘着腿一杯茶,你们自己谈好再来,爱治不治,谈不拢诊金照收。
到此为止换医生还是让医生走人,随便,一点问题没有,你请一百个医生来会诊都没问题。
但是周清和明明医术高明,还对患者关怀备至,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这是多大的医德?多大的能力?
结果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这都开始治了还能被换下来,这就是明摆着说你技不如人。
真要是技不如人或者没开始治也就算了,明明已经解决了难题,还被换下来,换做是他苏唯庸,以后这人别想再找他。
这事传出去,脸都不要了。
“什么东西。”苏唯庸已经好多年没那么生气了,真气不过。
“别气了别气了,选别人,不选我,遭罪的又不是我,就她妈那手术,不是我做,起码少活两年。”
周清和怎么感觉哪里不对,怎么他还得反过来安慰苏唯庸啊?
“瞧瞧你的,待会我们拿着你的钱出去吃顿好的。”
用报纸包起来,明摆着是有差距,怕面子不好看,不过周清和和苏唯庸的自然不在意这些。
周清和直接拆开来一数,果然,五元面额的四十张,两百块。
也不少了,正常上门费就几块几十块。
“走吧,吃饭去。”
“走,不喝点酒我都顺不下这口气。”
苏唯庸一把抓起钞票:“吃光它!”
呵,二百,得吃不少。
两人出门,刚走到停车的地方,章山急吼吼的跑了过来。
“周医生,等等!等等!”
“怎么了?”周清和等他跑近发问。
苏唯庸则是拉着脸站在一边。
章山高兴道:“改了改了,老太太一定要你治!别人谁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