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跪在地上，泪流满面道：“父亲他……他离世了。”
谢婉闻言如遭雷击，顿时两眼一黑，差点摔倒，幸亏莫离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谢婉，才没让她当众出丑。
谢婉深吸一口气道：“陛下，忽闻噩耗，御前失仪，请陛下治罪。”
赵真无所谓的摆摆手道：“不碍事，谢爱卿一生为国为民，如今却先朕一步离去，朕心甚痛。”
谢婉兄妹三人低头不语。
“故人陆续凋零，好似风中落叶。”赵真长叹一声，继续道：“大将军，谢丫头想接替天海的位置，镇守西南。”
“朕本来的打算是让她驻守天澜，辅佐天海积累威望，而后再上任，如今天海兄先行一步，依你之见，谢丫头能否担当此重任。”
不等莫阳开口，谢婉当即抱拳道：“陛下，微臣誓死守护天澜！望陛下成全。”
莫阳微微欠身道：“陛下，婉儿在天澜任职多年，在军中颇有威望，陛下所担心的不过是资历而已。”
赵真微微颔首道：“不错，谢丫头虽然此番武举夺魁，朕已经破格提拔其天澜都护，镇南将军。”
“可若是再任其当封疆大吏，即便是天澜臣民心悦诚服，只怕各地要员，恐难服众。”
莫阳稍作思考道：“陛下，镇军将军之子傅风痕，才思敏捷，晓畅军事，博古通今，乃是我大奉年轻一代的俊杰，更是晓喻军中。”
“若以傅风痕和谢婉二人共同镇守天澜，想必朝野臣服，无敢言者。”
赵真微微颔首道：“此事还是由你牵头，明日朝会上，由尚书台拿一个章程出来。”
莫阳拱手道：“陛下，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天海与臣，乃是生死与共的袍泽弟兄，臣想南下天澜，去送天海兄弟最后一臣。”
“你去？”赵真有些诧异道：“朕以传旨王兴，想让其代替朝廷去天澜慰问，如今北疆那边？”
莫阳正色道：“和北朝那边都谈妥了，现在双方都在为开春之后的南北武试筹备，有莫成，王龙还有那几个老弟兄在，出不了岔子。”
赵真点点头道：“那行，你们就先回去准备准备吧，明日朝会过后，你们就去天澜。”
“谢陛下！”
“退下吧。”赵真颇感心力憔悴的挥了挥手。
莫阳等人作揖起身告辞。
“莫离，灵儿，谁让你们走了？”赵真忽然开口叫住了莫离夫妇。
莫离嘴角狠狠的抽搐了一下，笑着转身道：“陛下。”
“父皇。”
倒是皇后率先开口道：“你二人既以成婚，自当同心协力，灵儿，你如今也为人妇，魏国公便是你公公，你也该收收你那公主性子。”
“诺。”赵灵施了一个万福。
“还有你，莫离，没成婚之前，哀家只当你是一个孩子，不懂事也就不懂事，哀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如今成家了，也该稳重一些”
面对皇后的苦口婆心，莫离和赵灵对视一眼，欠身道：“谨遵皇后（母后）教诲。”
赵真缓缓开口道：“莫离，这些日子朕让你闭门思过，你可悟出什么来了？”
莫离拱手道：“陛下当初令我闭门思过，实则是为了保护微臣，臣初尚不解其意，今日方才醒悟，臣感激不尽。”
赵真微微颔首道：“孺子可教也。”
“你与赵丫头在天阙办了一件大事，不仅将裴世安革职查办，更是借着武举设局，使得各大门阀世家赔了数十万两黄金。”
“你先前已经遭遇了数次刺杀，此番过后，恐怕会愈演愈烈，故而令你在魏国公府闭门思过，你能理解朕的一片苦心就好。”
赵灵接口道：“父皇，你既然已经知道这些门阀世家视大风律例无无物，无法无天，胡作非为，为何不整治这些门阀世家，任由其相互勾结，结党营私。”
赵真微微一笑，略有深意的看向赵灵道：“当年大奉倾覆，朕为何能在短短数年之间便能驱除鞑虏，新定大奉？”
“我们靠的不正是这些门阀世家的支持？要动门阀世家，谈何容易？”
赵灵正色道：“正是他们与国有功，这才能世受皇恩，成为世家，又岂能凌驾与律法之上？”
“你啊，打小就是这样，不知圆滑，不知变通，太过耿直。”赵真微微摇头道：“朕为何让你主管南北镇抚司？”
“北镇抚司管军，南镇抚司察官，大奉上下七十二州之地，在册官员近十万，这些人，有多少人出自世家？又或是世家宾客门生？”
赵灵闻言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她道：“十之八九。”
“那又有多少人是皇家的人？”
“十之一二。”
“科举至今已有十八年了，这朝野上下，又有多少真正的寒门官员？”
“凤毛麟角。”
赵真微微颔首道：“看来你对南北镇抚司的各项卷宗记录都了然于胸，这也是朕看好你的原因所在。”
“可你想过没有？朕为何要开科举？不正是为了掣肘门阀世家？”赵真眼睛微微眯起道：“真如你所说，严惩严查所有世家，这大奉谁来治理？”
“是靠那十之一二的皇亲国戚？还是靠那凤毛麟角的寒门学子？”
赵灵愣在原地，久久无言，过了半响，她才缓缓开口道：“儿臣明白了。”
“门阀世家根深蒂固，事情急不得。”赵真苦笑道：“你只知九曲江清，天河水浊。”
大奉境内，有两条自西向东而流的主要河流。
天河居北，九曲居南。
故而柳鸿的故乡又有九曲江南之称。
赵真敲了敲御案，悠悠道：“但无论是天河还是九曲江，都灌溉了两岸数州几十万亩良田。”
“又岂能因九曲江清而偏用，天河水浊而偏废，相反，天河，九曲皆有泛滥之时，朕皆需治理。”
“而这也是朕处理陈业，裴世安等人的原因所在。”
赵真顿了顿继续道：“朕希望你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大奉要发展，百姓要吃饭，暂时还离不开这些门阀世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