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时一直打心底佩服梁荀,常年全世界各地出差的他,仿佛没有"倒时差"这个概念。
她八点起床的时候,梁荀已经出门跑步了。
正值周末,无所事事。
拿了瑜伽垫坐在院子里冥想,顺便呼吸新鲜空气。
管家拿着电脑过来:“小姐,这是家政公司那边提供的服务人员资料,您看下。”
许嘉时一页一页的翻看,突然福至心灵:“陈叔,麻烦再找两个会做粤菜的厨师。”
许家人比较喜欢辛辣的食物,她不止一次看到,梁荀在饭后一直喝水。
出门在外这么多年,竟然还没有学会吃辣。
但又转念一想,梁荀不远万里,从纽约到深市,也别太亏待人家。
“好的,小姐。”
许嘉时快速浏览了下:“没什么问题了,抓紧落实就好。”
九点过一刻,梁荀跑完步回来,许嘉时坐在沙发上看新闻。
好巧不巧,正好是梁荀的一则访谈。
身穿职业套装的主持人画风一变,就将话题引向了梁荀的婚姻上:“前不久,您刚和内陆商业巨头许文忠的掌上明珠许云溪结婚,众所周知,许氏集团涉及房地产、酒店、旅游开发、光伏能源等多领域,而许家大公子直言没有接管许氏的计划,不少人猜测之后许家的重任将会落在您的身上,请问您怎么看待这些言论?”
电视中的梁荀一袭黑色西装,未打领带,坐在椅子上,姿态随意,压迫感却铺面而来。
闻言轻轻一笑:“和云溪的婚姻,并不是大家猜想的利益产物,并且我,志不在此。”
只是他脸上的笑意实在称得上疏离,连眉眼都未沾染半分。
“嘉时。”
许嘉时的注意力被拉回到梁荀身上,他头上带着一条灰色的止汗带,精瘦的手腕上是一枚黑色的运动腕表,和电视里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怎么了?”许嘉时关了电视。
“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许嘉时摆了摆手,本就短小贴身的短袖随着她的动作上移,露出漂亮的马甲线。
梁荀礼貌地收回视线:“爸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说家里人一起吃饭。”
“好啊,我收拾下。”许嘉时看了眼表,“我们十点从这里出发,十一点就到了。”
许嘉时还是低估了自己的行动速度,等出门的时候,比约定好了时间晚了十分钟。
她着急忙慌地上了车:“不好意思啊,刚才有点突发状况。”
许文忠看不惯她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许嘉时为了不给他老人家添堵,特意选了件乖巧的天蓝色套装。
搬家太过于仓促,她还没有熟悉衣服的摆放位置,找起来多花费了一些时间。
“没事。”梁荀启动了车子,“我开快点,我们十一点前肯定到。”
“赶在许云帆之前到就行。”许嘉时刚收到许云帆的消息,对方也准备出发了。
梁荀点头:“我尽力。”
莫名的,许嘉时开始安慰他:“输给赛车手也不丢人。”
“嘉时。”
“嗯?”
“怎么自己就泄气了?”
许嘉时叹了口气,悠悠道:“大概是想先安慰下自己,输就输了。”
梁荀提高了车速:“你们赌了什么?”
“一个月的零花钱。”
“谁的?”
“我的。”许嘉时欣赏了下新做的美甲,又看了看只带了婚戒的手指,心里念着该买戒指了,“许云帆那点零花钱,拿着我都不好意思找sales。”
梁荀挑眉,同她开玩笑:“输了的话,我也有责任,我替你分担一半。”
许嘉时突然一脸严肃:“梁荀先生。”
“请讲。”
她一板一眼地模仿着梁荀:“怎么自己就泄气了呢?”
“嗯。”梁荀找到机会,打转向灯超了前方的车,“我也做下思想准备。”
华尔街的不败传奇梁荀在深市拥堵的交通下,不出意外的输给了世界冠军赛车手许云帆。
许嘉时从宾利上下来,气鼓鼓地叉腰,冲着许云帆喊:“好你个许云帆,你竟然骑摩托车。”
许云帆一手拎着头盔,一手拨弄着被风吹乱的头发,一条腿站着,一条腿微微曲起,轻靠在另一条腿的前面,脚尖点地,靠在车身上,好不意气风发。
“我只说了比赛,又没有说什么方式。”
“挑明了,为了赢你,我就是有备而来。”
“耍赖皮,我要告诉嫂子。”许嘉时朝他做了一个鬼脸,从包里拿出手机。
许云帆大步走到许嘉时的跟前,按下她握住手机的手,一脸谄媚:“梵希快过生日了,你就当支援你哥了,别斤斤计较了。”
“求我。”
许云帆不理她,径直看向梁荀:“妹夫,你看你都和我妹结婚了,哥哥现在还没名没分的,理解一下。”
许嘉时心里一喜:“你要求婚了!”
“昂。”许云帆扬起自己的头颅,“13.14克拉的梨形蓝钻,就差你这个月的零花钱了。”
许嘉时啧了声,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嫂子出身名门,你连买求婚戒指的钱都不够,且不论丢不丢咱家的人,就说嫂子跟了你,不会受委屈吧!”
“你不懂。”许云帆满脸不认同,“哥不是准备开个赛车俱乐部吗?能流动的资金都投进去了,戒指有点超预算,但就像你说的,不能委屈你嫂子。”
许云帆这张感情牌打到了点上。
许嘉时摊开手:“行吧,我认输。”
许云帆追着问:“是心甘情愿的吗?”
许嘉时咬牙切齿:“心服口服。”
最服你许云帆。
但只敢在心里说,以她对许云帆的了解,对方要是听到了,肯定又要开始喋喋不休。
看着许云帆春风得意的背影,许嘉时也跟着他笑。
“开心吗?我们家又壮大了一点。”
许嘉时扭头看着梁荀,她扎着的高高的马尾垂在她的肩膀处,双眼弯起,古灵精怪。
梁荀站定在她身边,深深地回望着她。
他张了张嘴,嗓子都在发痒:“开心。”
许嘉时也开心,开心到中午吃饭都多吃了些。
“今天家里请了粤菜师傅,你尝尝,看看正不正宗。”陈敏笑着对梁荀说,“云溪最喜欢吃的清蒸鲈鱼,说来也属于粤菜系。”
许嘉时就坐在梁荀身边,把陈敏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她吐了吐舌头:“妈,你错了,我最喜欢吃麻辣烫。”
然后碰了碰梁荀的胳膊,小声说:“下次我带你去吃。”
陈敏无奈地放下筷子,看着许嘉时,眼里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
“放心吧,我绝对去卫生有保障的店里吃。”
陈敏不理她,给梁荀讲:“阿荀,你看着她点,上次吃了不干净的路边摊,肠胃炎住了好几天院。”
梁荀点头:“放心吧,妈,我会注意的。”
许文忠发话:“你别太惯着她,要不然无法无天。”
“云溪,你也是,做事情之前,要和梁荀有商有量。”
“有的有的,上周我投资了一个新项目,还听取了他的意见。”说着,许嘉时在桌底拉了拉梁荀的衣角。
对方接收到她的讯号,配合道:“爸,是这样的。”
最后还不忘夸奖:“嘉时眼光独特,很有投资天赋。”
梁荀的碎发盖住了他的额头,连同他说话的样子,都格外温柔。
戴在左手上的戒指熠熠生辉。
两个人一唱一和,仿佛他就是与许嘉时情投意合的丈夫。
午饭后,陈敏要带着许嘉时去插花。
在许嘉时眼里,插花不可怕,可怕的是陈敏的一定会催着她和梁荀培养感情。
许嘉时用余光看到了梁荀,清脆地喊了声:“梁荀。”
梁荀自长廊下走来,阳光和煦,在他身下留下斑驳光影。
与她心有灵犀:“妈,我下午约了朋友,上次婚礼他临时出差没有到场,这次正好让他见见嘉时。”
陈敏立马放人:“嘉时,换身衣服再去,品牌方刚让人送来了新款,你去挑一挑。”
也不必这么隆重,被推搡进电梯里的许嘉时想。
等车子出了御风公馆,许嘉时才满脸疑惑地问他:“今天真的要见朋友吗?”
“是真的。”
许嘉时更好奇了:“你还有内地朋友啊!”
梁荀以手握拳抵在唇边,轻笑:“我的朋友很多都是内地人。”
“难怪你的普通话说的很好。”许嘉时大悟。
“也有一部分原因。”梁荀低头看了眼导航,切换了路线,“从我记事起,到十三岁出国留学前,每年我都会参加大陆的游学交流活动。”
许嘉时问:“喜欢这里吗?”
“很喜欢。”
许嘉时突然很想问对方,如果有机会,愿不愿意留在深市?
但似乎,轻而易举就可以猜到答案。
梁荀的根在港城,满心抱负在风起云涌的华尔街,图南之志在变化莫测的市场和跳动的数字间。
对比之下,这里就像是他得意人生里的意外,是他最不值一提的存在。
许嘉时又想起对方说的“志不在此”,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淡淡一笑,刻意结束了这场本可以轻松继续下去的话题。
两个注定要桥归桥,路归路的人,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避免产生羁绊。
牵挂、关心、惦念亦或是中意,看似温暖温馨的背后,实则写满了无能为力和无可奈何。
这是许嘉时从谈盛阳身上学到的东西。
他教她利益之下,莫许真心。
叫她收起天真,识人也识心。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许嘉时在心里再次强调,梁荀的生活,和她无关。
做彼此生命中无足轻重的过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