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袁彻刚从衙署里回来,原本晴朗的天突然下起了小雨。回屋时,衣裳都被雨水打湿了。
他将外袍脱下,搭在衣架上,曾青手里捧着盏茶,走过来递给他。
“公子,您之前交代的事儿,查出点眉目了。”曾青道,“那京城守备张启的确曾养着一个女人,姓吴,是别人送给他的,他十分宠爱,一直养在自己的私宅里,但张启的谋逆罪行被揭发后,那个女人就不见了。”
袁彻手里端着茶,没有喝下。
数月前,京城里发生了一起谋逆案,京城守备张启和后宫宠妃张氏兄妹二人,以及奸宦杨九成,联手策划造反逼宫。事情败露后,三个主谋被问罪,张启在认罪时提供了一份同伙名单,其中牵涉不少朝中官员,其中就有白若晗的父亲白大人。
白大人被捕入狱,不久后,便被杀头,白家也被抄了,籍没家产,男丁流放,女眷没为官奴。
袁彻和白若晗的哥哥白屹是挚友,交情深重,白屹被流放离京前,托付了他两件事。一是妹妹白若晗,二是请他帮忙查一查张启身边的那个吴娘子。
白屹坚信自己的父亲不会伙同谋逆,一定是被张启陷害,故意加到那名单中的,张启生前很是喜欢吴娘子,她一定知道张启的很多事情,说不定能从她那里找到证据帮白大人平反。
此事虽然与袁彻无关,但他乐意帮好友这个忙,一直以来都有暗中调查。
“兴许是知道张启出事后,吴娘子便赶紧逃了。”袁彻抿了口茶,“既然找不到她的去向,那就先查一查她的来路,看看她是被谁送到张启身边的。”
曾青应下,先出去了。
袁彻喝完了茶,坐到书案前看书。
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泛黄的书页在他指间轻翻。
片刻后,曾青又进来说:“公子,到饭点了,夫人说请您和夫人一同过去用饭。”
袁彻往正屋方向看了一眼,立刻放下了书。
他一边利索地穿衣服,一边说:“不是正下着雨吗,母亲怎么还让我们过去?”
“夫人的一位好友来京,送来了好些花津蟹,夫人让家里人都过去尝尝鲜。”
袁彻点头,走到屋外时,黎又蘅也已经出来,正和苍葭撑着一把伞从对面的檐下走过,她听见动静,朝这边看过来。
烟雨濛濛中,目光短暂地接触,又被低垂的伞面隔断。
似有若无的一眼,如同雨滴叩响平静的水面。
那抹淡粉色的身影在回廊尽头消失,袁彻的眼神停在那处,觉得有些焦躁。
好些时日没跟她说上话了。
他催促曾青撑开伞,也往母亲的院子里去。
青石板路上,黎又蘅走在前面,袁彻跟在后面,二人之间保持着一段的距离。
袁彻隔着雨幕望着黎又蘅,心中想着该如何拉近这一段距离。
曾青像是能看出他心中所想一般,兴冲冲地说:“公子,我给你出一个主意,等会儿我偷偷把这伞给弄破,你用完饭回去的时候,就有理由和少夫人共用一把伞了。”
袁彻自然是以这种投机取巧的手段为不耻,当即便否决了,“别耍这样的小聪明,不正经。”
“公子,小聪明也能成大事,只需要变通一下嘛。”
袁彻犹豫了一下,曾青笑嘻嘻地说:“动心了吧?哎呀,公子你信我,这法子保管有用。到时候你就能和少夫人打破僵局,也不用整天扒着窗户偷看人家了。”
“你……”袁彻脸上挂不住,夺过了曾青手里的伞,自己撑着,把他晾到外面。
曾青追上去:“公子你听我说啊……”
前头黎又蘅慢悠悠地走着,回首隔着薄薄的伞面看一眼身后的人。
上次计划没成,她可还没放弃,盘算着得再找机会和袁彻说上话。
她跟苍葭小声吩咐:“等会儿我们进去吃饭,你悄悄把这伞给弄坏,回去时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和袁彻用一把伞了,然后我就借此机会找他问一问画的事。”
“少夫人真聪明。”苍葭赞了一句,拍着胸脯说:“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
袁彻和黎又蘅一前一后地进了饭厅,菜已经摆好,徐应真让他们先入座,说袁褚公务繁忙,要晚些才回来,就不等他了。
又过了一会儿,袁瑛姗姗来迟。
徐应真责备了她一句,又催促她快快坐下。
袁彻则盯着袁瑛有些湿的头发,狐疑道:“你方才出门了?”
自下药一事之后,袁瑛被袁彻下了一个月的禁足,现在还没到一个月呢。
袁瑛摸摸自己的头发,躲开哥哥的眼神,在母亲身边坐下,嘟嘟囔囔地说:“我才没有,我只不过去园子里逛了会儿,你能不能别总怀疑我做坏事啊,我可是你亲妹妹。”
“正因为是亲妹妹,我才了解你。”
“你!”
徐应真打住他们:“好了好了,让你们来是吃饭的,不是吵嘴的,快点尝尝吧,这螃蟹味道很是鲜美呢。”
饭桌上安静下来,几人开始用饭。
花津蟹果真是极品,蟹壳掀开,黄澄澄的蟹黄便露了出来,尝一口,味道鲜美油足,膏油肥而不腻。蟹腿上的肉如白玉一般,肉质鲜嫩十足,当真是人间美味。
素来饭量小的黎又蘅,这顿饭都吃了不少。饭后,几人都大饱口福,因外头还下着雨,徐应真让他们早些回去,怕天黑下来路不好走。
黎又蘅和袁彻出了饭厅,走到廊下时,雨丝斜斜地飘过来。
黎又蘅不动神色地看了眼苍葭,苍葭会意,清清嗓子,举着伞一脸遗憾地高声道:“少夫人,咱们的伞破了个洞呢,看来你只能和公子共用一把伞回去了。”
黎又蘅微微皱起眉,无言地看向袁彻。
袁彻眼眸一亮,立刻道:“曾青,把伞……”
曾青磨磨蹭蹭地走过来,手里拎着一把破个大窟窿,伞骨都折了几根的破伞,尴尬地摸摸鼻子,“公子,咱们的伞……好像用不成了。”
袁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