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袁彻回去时,正好见兰苕从正屋出来,他问:“少夫人呢?”

兰苕站在门口,往里屋瞧了一眼,回过脸神色有些尴尬地说:“公子,少夫人今日回门折腾了一趟,身子乏累,这会儿已经歇下了。”

天色尚未黑透,余晖在天边晕开,袁彻的脸上笼上一层昏黄浮光。

时辰这么早,自然不会真的歇下了,无非是不想见他罢了。

他默然颔首,转道往书房走。

手方搭上房门,又顿住。

是他不好,若是再不主动去说清楚,她只会更怨他。

默了几息,男人的脚步又往正屋走去。

“在我娘家是一刻都不愿多待,等都不等我自己直接就走了,现在又来见我做什么?”

袁彻刚进去就听见这一句,以为是对他说的,紧抿着的唇微微张开,可还未等他出声,又听床帐里传来黎又蘅不悦的声音:“别人都道我嫁了个多好多好的夫君,谁知他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今日之事要是传出去,都够别人笑话我一辈子了。”

轻薄纱幔下,妻子的身形影影绰绰,袁彻沉默地听着她的控诉,双腿像定在原地一般。

“兰苕,他再来见我,你一概帮我拒了,不是他自己要睡书房的吗?那就别进正屋的门,一辈子睡书房好了。你可别劝我忍,我要真是那狠心的,就去找公爹把今日的事告诉他,让他再打袁暨明一顿,有他受的!”

袁彻微皱眉头,后背上的伤似乎更疼了。

“对了,他也算落了个把柄在我手里了,日后他要是欺负我,我就把这事捅到公爹面前去,到时候打得他十天半月下不来床!”黎又蘅两臂抱膝坐在床上,自顾自说了一通,稍稍解气。

头发散在肩侧,她觉得有些热,便道:“兰苕,将发带拿来,我把头发束起来。”

她将满头青丝拨到身前,低头解开中衣,见一条浅粉的发带递了进来,抬手去接,那头却没松。

她看过去,发带的另一头是一只男人的手。

手指修长,指甲修得干净整齐,肤色净白,隐约透着青色的纹路。

黎又蘅想起白日下车时,向她伸来的那只手。

是袁彻。

黎又蘅的目光上移,隔着一层轻纱,望向外面的男人,他的声音清冷温润,徐徐递进来。

“今日之事,是我不好。我本想先去处理了自己的事,再折返回去接你,如此也好让你在娘家多待一会儿,不过还是欠考虑了,等我再去岳丈家的时候,才知道你已经走了。抱歉。”

黎又蘅微怔。

原来他又回去找过她。就算如此,他私见白若晗到底是不妥。

黎又蘅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不过她适才说的话被袁彻听见,难免有些心虚,而袁彻已然道歉,她再咄咄逼人,显得得理不饶人,便只是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公爹的。”

“我不是因为怕这个,才同你道歉的。”袁彻的手仍旧没有松,黎又蘅看见那指节又收紧几分,听见一声轻叹。

“成亲那晚,我并非故意冷落你,是怕身上的伤吓着你,想先去书房处理了伤再回正屋,后来见你房中的灯已经熄了,便不想再去打扰你。”

就像今日这样,他自以为的周全考虑,让他和黎又蘅频频错过,的确是他太不懂夫妻相处之道。

书里没教过这些,来日方长,若黎又蘅愿意给他机会,或许他能有所进益。

“你既然成为了我的妻子,我理应善待你。”

黎又蘅沉默着,从袁彻的话中琢磨出妥协之意。

看来袁彻纵然对她这个妻子不合心意,却也愿意承担丈夫的责任,不然岂不是有悖君子品格,真成她说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既如此,她也懒得同他计较。其实方才说的什么要去找公爹告状,不过只是说说,她心里还是记着母亲的提醒,不想把夫妻关系闹得太僵,若是二人处成仇人,对她没好处。

她也表了态:“我同你虽然没有情分,但我会尽到一个妻子的本分,孝敬长辈,持家执业。我不求你一颗真心,只愿日子和顺,所以你的私事我不会干涉,你想与谁来往我都不会置喙。如此,往后你我二人相安无事即可。”

袁彻愣住。这话的意思是同意与他和平共处,但又划清了界限。

相安无事即可……若是他不想只是这样呢?

手中的那条发带被拽了下,他还是没松,仿佛怕这一松就再抓不住。

“你是否因我与白若晗的事生气?”

“没有。”黎又蘅脱口而出,她实在不想和袁彻讨论这个,可袁彻偏要说。

“我与她并无深交,之所以极力帮她,是有……原因。”

黎又蘅有些烦了,他自己要解释,却又这般支支吾吾的。光是看新婚夜,他为白若晗的事顶撞公爹,便知白若晗在他心中份量,现在又何必说这些来搪塞她?

“不管你有什么原因,我都不会过问,我也不会吃醋的。”黎又蘅又扯了下发带。

袁彻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黎又蘅蹙眉:“你松手。”

袁彻攥紧。

黎又蘅看他还来劲儿了,置气地猛拽一把。

可袁彻身上带伤,实在柔弱了些,而她的力气又的确大,于是……袁彻的身体冲破纱幔,砸了下来。

黎又蘅看着怀里的男人,若无其事把自己的发带抽了出来。

袁彻窘迫不已,一抬头更是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妻子只着一件心衣,肩颈露在外面,肌肤细腻莹润犹如玉脂,大片的雪白一直隐没到那处恰到好处的起伏。

他两手撑在黎又蘅身侧,声音艰涩地问:“你……你为何这般衣衫不整?”

黎又蘅不紧不慢地将乌发拢在一起束上发带,扫他一眼,“都说了我要歇下了。”

袁彻哑然,动作有些慌乱地起身,在床沿端正坐好,轻咳一声,“抱歉。”

又听见黎又蘅淡淡地问:“你还要说什么吗?”

他下意识扭头,又飞快地扭回脸,已然忘了要说什么。

他闭了闭眼,“你先把衣裳穿上吧。”

黎又蘅心道他多事,去找自己方才脱下的中衣,见被袁彻压在了身下,她拽了下。

袁彻意识到,立刻站起身,僵硬地站在那里,像一座雕像。

黎又蘅的目光凝在他泛红的耳根,不由得感到好笑。

毕竟都是夫妻了,如此大惊小怪做什么?难不成日后同房,他也不看她?说到这个……

她穿上中衣,不冷不热地说:“对了,如果你想圆房,我可以配合。”

袁彻脑子本就乱着,听她冷不丁提起这个,无法招架,“我没有想,我也没有不想,不是……”

他懊恼起来,黎又蘅不喜欢他,他又如何能勉强她做那事?

他停顿片刻,试探的语气里暗含几分期待,缓缓问道:“你会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生儿育女吗?”

这话落到黎又蘅耳中,便知袁彻不想同她这个不喜欢的人生儿育女。

她的脸色冷下来,“那我给你纳妾。”

袁彻回首看她:“我没想过纳妾。”

黎又蘅简直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了,“那你和谁生孩子?”

他是袁家长房独子,对于子嗣一事父母定然催得死紧,他不愿意和她同房,又不让她给他纳妾,回头都成她的不是了。

可袁彻似是困惑:“为何一定要生孩子?”

“为何不……”黎又蘅面色怔住。

她皱起眉,目光下移……

袁彻语气严肃:“……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