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远离了霍肆年,可霍肆年的注意力已经全部堆在我脸上。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像是在尽力回忆一样。
我同样在看着他,看着看着,我红着脸转身就跑。
我和两个医生在病房门口遇到,他们热情地问道:“时小姐怎么了?”
我匆匆忙忙看了他们一眼,迅速回答说:“我没事多谢关心,另外霍先生那里就辛苦你们了,我出去一会,马上就回来。”
说着话,我与他们擦肩而过。
虽然我背对着他们,但是我能感觉到两位医生的注意力都在我这里。
他们应该觉得很奇怪,并且满心困惑。
然而那就是我所需要的反应。
我一路冲到卫生间。
从霍肆年苏醒那一刻开始,我便在演戏。
这是我第一次尝试戴着面具与这个世界相处。
说实话有些不喜欢,但感觉极其好。
进入卫生间后,我往洗手台前一站,我想要暂时地做一会自己。
可是现如今我完全做了另外一个女人,许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即便我依旧存在。
可就连我本人都找不到自己了。
稍微独处了一会。
哪怕我没流汗,我还是打开了水龙头,并且用凉水洗了洗脸。
等我再次回到霍肆年面前的时候,医生对他的检查已经结束。
霍肆年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平板电脑,看起来像是在处理工作。
我轻步走过去问:“霍先生,你一定要在苏醒没多久后立马投入工作吗?”
我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质问霍肆年。
霍肆年缓缓抬头,深邃平静眼眸中波澜不惊。
他不过淡淡扫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也没有怪罪我的质问。
我在霍肆年面前好像一块轻飘飘的云朵。
我对他造不成丝毫伤害。
他也懒得理会我某些胆大包天的所作所为。
不过眨眼的功夫,霍肆年再次投入进工作。
我静静地看着他。
看了将近一分钟,我无奈叹气出声道:“好吧,既然你想工作,那我不阻拦你,霍先生,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劳逸结合。”
“你可以工作,但是该休息的时候,你也必须好好休息,这样可以吗?”
我说话的语气十分小心翼翼,甚至可以用卑微形容。
然而霍肆年如同没听到我的小心讨好。
他没空搭理我。
不理就不理。
反正我也不会轻易离开。
他要工作是吧?
可以。
我陪他。
我就势往病床边摆放的椅子上一坐。
他身处的位置比我高。
我需要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霍肆年坐在床上工作。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工作。
他有多专注,我就有多专注。
时间匆匆流逝。
转眼晚霞瑰丽的黄昏悄然落幕。
夜色降临。
我先将病房内全部灯光打开。
然后我出去拎来霍肆年的晚餐。
回到他面前,我没有犹豫,直接夺走他拿在掌间的手机。
我夺手机的动作来得十分突然,霍肆年毫无防备,手蓦然空空荡荡。
他猛地抬头瞪着我问:“找死?”
我看着他不卑不亢地说:“照我看来,找死的人是你霍肆年,从你苏醒到现在六七个小时了吧?你不说话也就罢了,你还不吃不喝,怎么?霍肆年你是在病房修仙吗?”
霍肆年作为霍家作为根正苗红的继承人,他从出生那天开始算,就活在他人的仰慕追捧巴结中,恭维他的人数不胜数,而鲜少有人真正在意他这个人。
简单点说,霍肆年先是霍家人,其次是霍家继承人,其次才是他自己。
他的身份高于他这个人。
很少有人抛开霍肆年身上的所有光环所有身份只关心他。
现在我愿意做第一个。
霍肆年的眼神看起来很凶,整体状态看起来十分高冷。
他的不悦显而易见,却没有发火。
原本我气势汹汹的,好像天不怕地不怕。
我的胆量随着他的注视一点点消失。
最后我自知理亏地低下头,并且战战兢兢地说:“对不起啊霍先生,是我冒犯了你,我没有恶意,我只是不能对你的身体置之不理,我衷心地希望能够得到你的理解。”
霍肆年极其冷鸷地道:“时雪柔,你还是真是胆大包天!”
我不服气地说:“我才没有胆大包天,相反的,我的胆量只有芝麻大小,我只是无比关心霍先生你的身体,关心无所不用其极。”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我对霍肆年都如此尽心尽力了。
他能拿我怎么办呢?
大名鼎鼎的霍家集团总裁,总不能因为我在意他关心他从而把我碎尸万段吧?
霍肆年有毛病。
但整体来说,他还算是正常人。
他不悦地问:“吃饭是吧?”
见他没有拒绝休息的意思,我喜不自胜。
笑容于我脸上无比自然的绽放。
我开心地连连说:“是的是的,吃饭吃饭。”
霍肆年挪开目光道:“拿来。”
“霍先生,这是你的手机,刚刚是我冒犯了你,对不起!”我先恭恭敬敬地将手机还给他。
然后我将霍家厨师精心烹制的晚餐一样样拿出来摆好。
一共六样,分量都很精致,营养均衡,色香味俱全。
我拿着餐具过去,霍肆年伸手,我避开他的手道:“霍先生你坐着负责张嘴就好,其他的,让我来。”
霍肆年一字一顿地道:“时雪柔,我不是三岁小孩!”
我笑眯眯地说:“我知道啊,霍先生你现在是大伤初愈的病患,你比三岁小孩还要娇弱啦,而且照顾你,是我分内职责,你就乖乖配合吧,不要反抗。”
霍肆年面色铁青地道:“什么反抗,不会说话就闭嘴。”
我安静地用勺子将食物送到霍肆年嘴边说:“我确实不擅长哄人,可是我对霍先生你满腔真心,我迫切地希望能够早日看到你痊愈。”
我说话的语气非常非常真诚。
真诚到让霍肆年这么个男人眉峰发僵。
其实霍肆年从来都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男人。
他更加不会轻易被人打动。
他但凡有三分人之初性本善,也不会对我下那么狠的手。
此时此刻他之所以会因为我的三言两语就乖乖听话配合。
纯粹是因为他头脑里,他心海中缺少了一部分记忆。
假如将人看作机器的话,缺少一部分记忆,等于缺少部分零件。
缺少部分零件,机器运转起来会有各种问题,则需要修复填补。
霍肆年也是一样,那种空空荡荡的感觉并不舒服,他会本能地开启自我修复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