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值得与不值得

云端投资着重于产业并购,这一点与夏澜所在的汉德亚太投资基金的主投方向比较接近,但汉德亚太更看重并购资产的分拆出售,并不会将所投资金转为自控的实体资产。

“苏总,你想要?能出什么价?”

办公室里,夏澜舒服地靠着椅背,望着坐在办公桌对面的苏江北,故意地笑问。

算起来,两人这是第一次公对公的谈话,也是第一次商务交谈,夏澜觉得挺有意思。

“夏总,不是我想要,准确地说,是你们想卖,恰好我有买的想法,也不是我能出什么价,而是你们想卖什么价,说出你们的卖价,我再考虑有没有买的必要,最后才会考虑能出什么价。”

苏江北有板有眼地说着,说完还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意思很明显,就是在向夏澜示意自己很忙,不会在这里多耽搁,赶紧出价,别浪费时间。

“哦”

夏澜矜持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能绷住笑:“讨厌,说绕口令呢,还有啊,看什么手表,你很忙吗?我不管,你就在这里待着,一直待到我下班,然后一起回家陪奶奶吃饭。”

夏澜口中的奶奶自然就是苏老太,自从上次把苏老太接到成都,夏澜一直跟着苏老太住在苏家小院,已然把那里当做了自己的家。

苏老太也愿意住在苏家小院。

毕竟那里曾是儿子的家,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甚至是夕阳照进院子里的一缕余晖,都似乎能找到儿子的影子。

另外,苏家小院离文殊院很近,苏老太会去拜文殊菩萨,别的都不求,只求菩萨保佑她的孙子平平安安。

“哎呀,你把我奶奶绑架到这里,还不放啦!”

苏江北假装皱眉,继而又笑道:“我给奶奶打电话了,说今晚吃鳝丝面,还说你爱吃,以前怎么不知道?”

“你还知道什么?”

夏澜扔给苏江北一摞资料与报价,埋怨道:“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还记得吗?恐怕早忘了吧?你心里全是沈渝,已经没有我了。”

“哈哈”

苏江北笑起来,还笑着摇头,却没有任何解释。

他也只能这样笑,这样不知所谓地摇头,说不出别的。

真忘了吗?

其实没有,怎么可能会都忘掉呢?

可要是说没忘,都记着呢。

然后呢,还说什么,继续说那种假话?

苏江北不想再说了,所以只能笑着掩饰。

“唉,又让你为难了。”

夏澜看出苏江北的掩饰,却只能压制心里的难过,无奈地轻叹。

“我记得,在哪本书里看过一句话。”

“什么?”

“告诉你啊,你一定要小心,千万别把我弄丢了,不然捡到的人绝不会把我还给你,到那时,我就再也不能回到你身边了。”

夏澜似作回忆地说完,长吁一口气,苦涩一笑:“现在想想,好像又不是哪本书里的内容,应该是你对我的提醒,我弄丢了你,人家捡到了,真不还了,你再也不能回到我的身边了。”

“澜澜,我们”

“算了,不说这个,说了就烦心。”

夏澜打断苏江北,冲着苏江北手里的资料努了努嘴:“仔细看看吧,然后告诉我有什么想法,我认真调研过这份材料里的各项部分资产,都可以盘活,只是其中一个芯片封装生产线的改造资金有些大,这个风险因素你要考虑进去。”

“嗯,那我先看看。”苏江北赶紧跟着转了话题,翻阅起手里的资料,不停点头,又皱眉问:“这部分封装资产并不在四川,报价也不低,具体情况你了解多少?”

夏澜接过递来的材料,看了一眼,解释道:“这是从另一家公司的不良资产里分拆出来的,现在并不归属我这边,是我特意找华中的同事调出的资料,如果云端技术先期想做ic后端制造,这块资产应该很适合,至于价格方面,我可以帮你再问问。”

芯片制造分前端和后端,所谓的前端和后端也就是指逻辑设计与物理设计,但两者之间并没有统一严格的界限。

简单地说。

前端主要是以设计架构为,以生成可以布局布线的网表为终点,用设计的电路实现想法。

后端则以布局布线为,以生成可以可以送交foundry进行流片的gds2文件为终点,是将设计的电路制造出来,在工艺上实现想法。

云端技术打算介入芯片制造。

不过,由于底子薄,储备人才不够等诸多原因,公司暂时无法实现前端制造,只能从后端起步,以替东方智能设计的智能芯片做封装为基础,逐步累积经验,以求之后能向前端拓展。

正因如此,苏江北才会看重封装生产线的那块资产,夏澜也才会如此说。

“嗯!”

苏江北点了点头,拿过资料重新翻阅起来,随后抬头望着夏澜一笑:“澜澜,让你费心了,我回去研究一下再给你答复。”

“是还做不了主?还是不愿意做主?”

很显然,夏澜在故意这样问。

苏江北抹了一下眉头,笑道:“都是,说好听点,我现在算是一个职业经理人,要是通俗一点说,我就是一个打工人,不该我做主的事情,我从不愿越俎代庖。”

夏澜笑起来,又故作惊讶地说道:“哦豁!我喜欢听你这样说,也倒真希望你只是一个给沈渝打工的人。”

随后,她又摇了摇头:“可惜,你在撒谎,而我所说的希望也只是一个不愿自我戳破的幻想,但我就是要幻想下去,你说可以吗?”

苏江北没有回答,而是胳膊肘支在桌沿上,偏着头,手掌托着半边脸,眼睛望着面露哀怨的夏澜,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又像是在编织另一个谎话。

“澜澜,值得吗?”

良久,苏江北问出这句话。

不是否定,也不是肯定,只是一句自我怀疑。

“值得吗?”夏澜重复了一遍,同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说呢?值不值得?”

值得,就是希望,不值得,就是幻想,很简单,相当于夏澜在问一个最后的答案。

“不知道。”

苏江北没有给出准确答案:“但我知道,值得的代价会很大,大到很可能让付出的人在某一瞬间会觉得不值得,又或是在最后的那一刻,发觉值得根本就是一个笑话,到那时,你会后悔吗”

苏江北看似在问夏澜。

可这句话不完全是问夏澜,也可以是沈渝的值得,又像是在问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否值得?为了仇恨要毁掉心中所爱,那么到最后,自己真的不会后悔?

夏澜摇头:“不会,我已经尝过后悔是什么滋味,所以我不想再后悔,所以我想要值得,想要把你找回来。”

“哈哈”

苏江北托着半张脸的手掌捂住眼睛,笑了起来:“后悔到底是什么滋味,只有尝过的人才知道,澜澜,我从不否认一件事”

“什么?”

“我爱过你,很爱很爱的那种。”

“我知道,还爱吗?”

夏澜问得有些颤抖,她怕苏江北摇头,怕亲耳听到他说不爱了。

“爱!”

苏江北依旧捂着眼睛,似乎不敢看夏澜:“我一直想骗自己,想让对你的埋怨变成恨,让恨抹去刻在心上的爱,可骗不了,也抹不去,可我又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我想说”

跟沈渝是不能不爱,也是没有未来的爱。

与夏澜的爱,曾失去未来,又重新系上,虽然连接处是一个解不开的疙瘩,但还是连上了,而且夏澜连得那么卑微,苏江北从没想过让夏澜卑微,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应该有,他所爱的女人就不应该在爱的面前卑微。

“你别说,我不想听。”

夏澜急着打断:“我想听的话,你刚才已经说完了,所以你也已经告诉了我答案,那就是值得,不会后悔的值得。”

爱情一直是个浪漫的话题。

每个人谈到这个话题时都会心情激荡,毕竟每个人的心里都存有一段爱情,或多或少,或长或短,但都会让人终身难忘。

苏江北也有爱情,并且他的爱情让人羡慕,任何认识他的人都会认定他有讲述与炫耀爱情的资本,但他从不愿多说,即便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时,也不愿多说多想。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爱情终将凋零,也将是自己亲手将爱情埋进土里,永不发芽,所以真的值得吗?

爱情值不值得,只有尝过滋味,才明白什么叫苦与甜。

苏老太的鳝丝面也是如此。

只有尝过的人,才知道什么叫人间美味。

苏江北尝过,爱吃。

沈渝尝过,爱吃。

夏澜也尝过了,也爱吃。

还有一个人早早就尝过,同样爱吃。

当苏江北和夏澜回到苏家小院时,一眼就看到爱吃鳝丝面的麦朵正坐在吊椅在大口吃面,苏老太则坐在旁边笑望着,说着话。

苏江北问:“哎,你怎么来了?不是去外地拍戏了吗?这么快就杀青啦?还是说因为你的演技太烂,剧组都让你折磨的不拍了?”

麦朵咬住面,瞪着苏江北,又撇了一眼有点不自在的夏澜。

随后,她将面条吸溜进肚子,不满地回道:“你真好笑,这是我的房子,我的,凭撒子我不能来?”

苏江北笑道:“rry,我忘了!”

麦朵大度地甩了一下筷头,一滴汤汁飞向夏澜:“还有啊,我的演技用得着质疑吗?你还别不服,下届的金马影后就是我了,跑不了。”

苏江北伸手挡住那滴汤汁,瞪了一眼麦朵:“你就吹吧,为撒子这届的金马影后不是你?”

麦朵嘴硬地说道:“我没交报名费!”

夏澜接过话:“多少钱?我给你交了,快别吃了,赶紧领奖去吧。”

毕竟住人家的房子,总不说话也不好,就算开个玩笑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