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耿岩明见范百勤满口称赞黄暮林,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轻轻撒着尿素,想了1阵,对樊百勤说:“百勤老弟,我提几个问题,你仔细想想?李智慧下塘昏倒后,是黄暮林给她诊断并且配药的,为啥病情反而突然加剧呢?农业学大寨的旺火,在石旮旯刚刚烧起来,大家正磨拳擦掌要整山治水的时候,为啥黄暮林1口断定李智慧下塘,得的是勾魂病?勾端螺旋体病菌不是在62年后就消灭了吗?即使它侵入人体,也有1定潜伏期。他这个有医疗经验的人,难道连这起码的常识也不懂?那几窑石灰,他趁尤林不在,1个劲儿地怂恿你往外卖,真是为了发展集体经济,还是另有目的呢?过去的事情咱先不说,单把眼前发生的几件事联系到1起看,你不觉得此人不简单吗?看1个人,可不能光看表面啊!”
听耿岩明尖锐地提出了几个问题,又说了1番语重心长的话后,范百勤默默地转过身去,埋头撒着尿素,脑子里乱哄哄地不自在。
耿岩明看出范百勤思想上在翻腾,便不再说啥,挥手继续施起肥来。
整块秧田很快就施完了肥,耿岩明和范百勤1起堵上水口,走到附近劳动的群众中来。
耿岩明搓搓满是厚茧的巴掌,4下里1望,大步走过去,兴冲冲地从1个中年社员手里接过竹哨鞭,说:“来,我来犁。”
“哎哟!”那中年社员1见革命领导来替自己犁田,激动得不知昨办好,急得涨红了脸,连连摇手说,“这······这咋行?”
耿岩明把竹哨鞭凌空
“嗖——”
1挥,熟练地把犁杖1提,吆喝1声,牯牛便驯服地拖起型铧往前走了。这时,耿岩明才回头说了1声:“放心吧,我是摸着牛尾巴长大的。”
耿岩明赶着牛,犁了1垅又1垅,1条条泥垡笔直如线,深浅均匀,不是老把式,咋甩得出这么漂亮的1手活来。
那中年汉子站在田埂上,佩服得直啧嘴。
休息的时候到了,人们不约而同地聚了拢来,7嘴8舌熟烈地品评着耿岩明犁的地。
耿岩明扬手招呼着大家,在田埂边坐下,就地休息1会姑娘们互相楼着同伴的肩头,尊敬地望着耿岩明。小伙子们并排坐着,兴奋地瞅着耿岩明。
大婶和嫂子们不时低头交头接耳两句,不时又惊喜地瞅瞅耿岩明。
最有趣的是中年汉子们,他们乐呵呵地裹上叶子烟,竟不约而同地1齐递到了耿岩明跟前。
耿岩明看看伸到自己面前来的十几根烟杆,不由地用手指点点大家,爽朗地笑了。
1个人咋能同时抽十儿杆烟啊,大家也都乐了。笑声1起,田头休息的气氛,顿时活跃而又热闹起来。
邓成钢手里玩弄着竹哨鞭,望了1会耿岩明耕过的地,转脸恳求道:“老耿,你咋犁得这么好?1定有啥窍门,快教教我吧。”
郭胜虎连忙跳了起来,也抢着说:“老耿,你可不能只收1个徒弟啊,还有我呢!”
耿岩明爽快地笑起来,半真半假地用手指点着他俩说:“你们哪,开口就想找窍门,我可不收这样的徒弟。”
邓成钢和郭胜虎急了,连忙申辩起来。
这时,1个年纪大的老人对他俩说:“犁地还能偷巧?多练才功夫深嘛。若要犁得直,先要步子稳。脚上的功夫,就够你们练的。小邓哪,你看看老耿的脚。”
这1说,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都注视到耿岩明的脚上,真是不看不知道,1看吓1跳,人人神情激动。
这是怎样的1双脚啊!那粗壮黝黑的小腿胫上,隆起了1块块栗子般的硬实肌肉,暴起了1条条盘藤般的青筋。他的脚板大而厚实,脚板下长满了层层硬茧。
耿岩明看着大家的目光都盯着他的脚,风趣地说:“我这双妈妈生产的‘皮鞋',越走越结实,犁地,走路,嘱嘿,可稳着呢!”
“哈哈哈······”
大家都被说笑了。
是啊,这是1双特殊的“皮鞋”!就是这双脚呵,在斗争最艰苦卓绝的岁月中,无畏地跟着革命队5,踏遍了千山万岭,革命军1声号令下,这双脚就会带着风火雷电,上闯刀山,下瑞火海!
今天,耿岩明当了革命领导,地位变了,劳动人民的本色不变!这双脚迈出的步子更踏实稳健,也更有力了。
它坚定不移地走在赤色革命路线上,1直奔向新的大目标!
望着这样1双脚,谁不敬佩,1种说不出的强烈感情,如激流在每1个人的心中喷涌。
1刹那间,大家觉得耿岩明是那么贴心,那么高大。有了这样的好领头人,还怕瑞不平高山拽不起江河?还怕改不了葫芦塘,变不了石旮旯的面貌?在热气腾腾的劳动中,时间是过得很快的。
似乎才1忽儿地工夫,太阳已经升到了当空,吃响午饭的时间到了。
范百勤在1条水沟边洗着泥腿,听到前面传来了1阵热烈的争执声,抬头1看,几个汉子簇拥着耿岩明走过来,都在拉他到自己家里去吃饭。
范百勤急了,忙从水沟边跳到他们面前,1把拉住耿岩明的手臂,说:“你们哪个也莫争,老耿早答应到我家去吃午饭的,小掌掌她妈还特地烧了个老耿最爱吃的辣椒豆豉呢。”
听范百勤这1说,大家才松了手。
耿岩明微笑着,对范百勤说道:“百勤,你先回去吧,我1会儿就来。”
人们扛着锄头,带着空粪篮,背着背兜,牵着大牯牛,从坡上,田坝里,岭头,山腰上33两两地走回寨子。
大家肩挨着肩,摆谈着,纷纷回到自家屋头。
范百勤大步生风地走进自家院坝,刚要踏上台阶,忽见黄暮林从屋里跑了出来,1把拉住他的袖子,说:“哎哟,大队长,我等你好久了,你才回来啊。”
范百勤搓搓手,问:“有啥事?”
黄暮林眨巴眨巴眼睛,试探地问:“听说,晚上要开队委会,讨论石旮旯农业学大寨,改造葫芦塘的事啦?”
“嗯,是有这么个事儿。”范百勤没注意到黄暮林那灼急的神色,点点头说。
“那,副业生产还搞不?”黄暮林心不定地又问了1句。
“哪个说不搞?”
黄暮林这才笑嘻嘻地把范百勤拉到1边,低声说了1阵话,只见范百勤不住地点着头。
黄暮林走后,范百勤转身进屋,见曾桂芸正在灶屋里忙着。
她1见樊百勤回来了,便问:“这几天,黄暮林咋老来找你?”
百勤随口答了1句:“还不是为了发展综合场的事。小掌掌她妈,老耿1会就来吃饭,快做好了吧?”
曾桂芸在灶台边手不停歇地说:“我这不正忙着嘛。”
范百勤1听,忙大声地喊叫道:“小掌掌,快帮你妈妈烧火。”
范百勤连叫了几声,没人答应,他没好气地哪噜道:“这鬼娃儿,天天玩野了心了。”
曾桂芸1边在砧板上“嚓嚓嚓”切着辣椒丝,1边说:“秤砣小,压千斤。这几天,她也带着娃儿们在干大事呢。哎,你两手闲着,就不能帮我烧把火?”
范百勤不高兴地1屁股往灶门前1坐,捧把柴,烧起火来。
正在这时,1个脆甜脆甜的童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山连山,湾连湾,寨里有个烂泥滩,学大寨,闹大干,“葫芦”开花金灿灿。”
随着歌声,1个9岁的小姑娘翘着两根小辫,蹦蹦跳跳地跑进灶屋,冲到里屋去,刚窜到里屋门口,冷不防,范百勤陡地站起身,对她大喝1声:“瞎唱啥子,到了屋头还要闹!”
这1阵斥贵声,像平地卷起的狂风,使快快活活的小掌掌征住了。
她望望满脸怒气的爸爸,瞪大了眼,突然小嘴1撅,委屈地回答道:“小姜姐姐说,唱歌是宜传学大寨,昨是晴唱?”
范百勤见女儿顶撞他,气得胡子茬茬都竖了起来,看着站在门边的小掌掌,在他眼中似乎变成了性格倔强,脑后挂着两条扫肩瓣的“姜晓晖”了。
他劈头盖脑地斥责道:“你唱,你唱!不信你能唱出个金灿灿的葫芦塘来!”
“你吼啥子?”性子直爽的曾桂尝看不下去了。
她心里明白,小掌掌唱歌跟百勤有啥相干,他这么发火,还不是脑壳里有疙瘩?她两手在围襟上搓搓,不满地指着范百勤说:“自家不想改造葫芦塘,连歌子也不准别个唱。你呀,光顾听人给你灌迷汤吧!也不看看自己,中了啥子魔。在外头不像个大队长,到屋头也不象个当爸爸的。”
范百勤狠狠地跺了1下脚:“你晓得啥?”
“我就晓得,石旮旯学大寨,要改造葫芦塘,是响应革命领导在会议上提出的战斗号召,是天大的好事!”曾桂芸旗鼓相当地回答。
正在争得激烈的时候,冷不防门外有人话语朗朗地说:“呵呵······碗盆锅铲咋个碰丁当了!你俩拌啥子嘴啊?”
曾桂芸疾忙回头1看,门口高大的身影1闪,是耿岩明哈哈笑着,跨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