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座上的离梦也笑了起来：“我就说你词儿太啰嗦，姿势也浮夸，这下子可现了眼了。”
一屋子少女们也不老实站着了，各自在殿上寻位置坐下，莺声燕语嘻嘻哈哈：
“燕儿好厚脸皮，还自称玄女宫第一剑修呢，来来来，我跟你比划比划，看到底谁厉害些？”
“你看见她转身偷偷使风符吹裙子那下了吗？真是个爱美精。”
“哈哈哈哈离梦姐姐也好造作，‘违逆我，便是违逆玄女娘娘！’娘娘知道了肯定要训她……”
明霜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
“各位这是，与我做戏玩耍？”
离梦与燕淩笑盈盈上前拉她在窗下圈椅上坐着：
“好妹妹，咱们久不见外面的人，闷得很了，就趁机开个玩笑，莫怪莫怪。”
“都是这些丫头们调皮，想要唬你一下，可别光以为我们两个没正经。”
明霜哭笑不得：“怪不得今日觉得有些别扭，原来是这样。”
离梦掩口而笑：“是吧，我也觉得自己说话也太不讲理——她们定要我演得霸气冷傲些，言语诸多得罪，妹妹莫怪就好。”
“不怪，我说的别扭之处，就是若诸位对我有恶意，又怎会特意让玄鸟铜雕载着我游京城开眼界，那倒是怪了。”
众女此时都围到这边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抢着跟她说话，显然都对明霜十分感兴趣。
“这是妹妹你自己争气呀，若是天赋一般，玄鸟也不肯驮你的，它可傲气了。”
“妹妹听见金钟响了吗？那可是预告你以后有大造化的，说不定就是下一位神君呢。”
“嘻嘻，到时妹妹可不要跟我们算账才好。”
明霜听了也好奇：“哦？那金钟果然灵验吗？”
燕淩连连点头：“可不是，只有第一次进门时能引发金钟自鸣的人，才能修炼到金丹往上的境界。”
“嗯嗯，燕师姐说得对，如今元婴往上，在玄女娘娘身边跟随的那些师姐们，第一次进门时都有金钟响！”
“越妹妹是散修吗？若是的话，不如这就入了我们玄女宫门下如何？咱们这里跟其他门派不同，逍遥快活着呢！”
明霜笑着摆手：“我不是散修，是天衍宫门下的，只好辜负姐姐们的美意了。”
姑娘们顿时睁大了眼：“天衍宫？妹妹，你常常见羲辰神君吗？”
“羲辰神君真是风流俊逸，玉树临风啊——”
“哎呀，越妹妹真是眼福不浅，羡慕死我了！”
大家又嘻嘻哈哈地调笑起来，一点也不在意口中的对象是位高高在上的神君。
明霜倒是有些羡慕了，这些姑娘们真是一看就没有受过委屈尝过苦楚的。
若她不是身负羲辰神君深恩重任，或许，在玄女宫门下也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羲辰神君他，人确实很好，就是总……故弄玄虚的。”也许是受她们的情绪感染，明霜也用了一个大不敬的词儿，“此次来京城，他便交代给我一些任务，不便外露，却要劳烦姐姐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我做事行个方便。”
明霜说的是实话，目前柜子上最新一格的禁制上就写着：
京城西郊，超度亡魂五百，可开启此格。
虽不知羲辰神君所说的这五百亡魂是怎么回事，但在京城这地界牵涉了五百人命的事件，绝不会是小事。
能有玄女宫帮忙，自然最好。
离梦连连点头：“像你刚才说的，只要不违娲皇娘娘的两条禁令，要做什么尽管放心大胆去做，自有道宫为师妹撑腰——那皇帝老儿的死活谁管他，若留着他多活两天对妹妹有用，就让他尽管去活好了。”
“多谢。”
庆淳帝在她口中说来，就像路边一条野狗般不值得留心。
明霜虽然庆幸这样行事又多了方便，却也隐隐感觉：若是连凡间至高无上的皇帝，她们都是如此态度的话，那对于更渺小的世间万民，也就不必猜她们会如何看待了。
明霜已有切实体悟：五百年前的这个世界，筑基不入凡尘的结果就是，修士与凡人，几乎是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中。
修士世界人人友爱谦和，神君宽容慈爱，无论大事小事，都可以通过道友的人情和各退一步解决，除了魔修与妖族的存在之外，几乎遇不到什么危机，就算是境界低微的散修，也能轻易得到人间的荣华富贵种种资源。
而凡人世界几乎就是反面，沉淀了六千年的一潭死水社会，无数陈规陋习摆在明处，而更多肮脏腥臭被掩埋在看不见的地方，官场黑暗，民不聊生，妖鬼横行，危机四伏。
女娲娘娘，似乎是将她的爱与恨，各自分配给了彼此不同的两个世界。
离梦见明霜想着什么入神的样子，便轻轻推她：
“这里没意思，咱们去后院花园玩耍聊天——你见过船一般大的金鱼吗？我们养了几条，可好看啦。”
众女说说笑笑又带着明霜往后园去，湖中果然有船般大的金鱼，金灿灿鱼尾如裙摆般铺开了好大一片水面，甚是好看。
离梦做为当代玄女，也丝毫没有架子，亲自去撑起篙来，划出一条精致优雅的小舟，招呼这些师妹们带明霜上船游玩。
湖中莲花开了许多，船在碧叶白莲中缓缓前行，燕淩与两个姑娘一句句唱起来：
“京洛风流绝代人，因何风絮落溪津？笼鞋浅出鸦头袜，知是凌波缥渺身……”
明霜心中忽地一动。
她便向离梦问道：“这是什么词，我倒没听过？”
离梦笑道：“这是圣人史中流传下来的古词，怪不得你没听过，叫她们多唱几首给你。”
是了，圣人史。
这是宋词，却出现在这个几千年绵延的姜朝里。
六千余年之前的这个世界，真实历史已不可寻，但奇妙的是，却有“圣人史”流传下来。
而何谓圣人史呢？其实就是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没有年代没有地域，一股脑混杂在一起，像锅大杂烩一样整锅的端上来，从三皇五帝到清朝应有尽有，却在涉及近现代后戛然而止。
传到如今，误传加上后人篡改，市面上有关“圣人史”的书真假参半，关公战秦琼的例子比比皆是，更有绝大多数的东西失传——包括这首词。
九天玄女，身为除了女娲之外最古老的神君，对这虚无缥渺的圣人史，应该是了解最多的。
今日，正好在此打听些消息，也好拼凑一些从前世开始就没有答案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