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恪第二日与明霜一同出了家门,明霜已准备好了药物,教了他诊治手法,让凌恪借这个机会出门历练一番,也结识些道门的朋友。
而明霜自己既有诊费,也正好想去一探虚实,便随陆世机去了县衙门。
县衙门口,那苟三儿正守在那儿等着带路,见了明霜笑得谄媚:
“仙姑这边请,钱大人等待多时了——”
明霜观他面相,实在不是什么好人,求娶春妮怕是想要借机向松塔庄下手,也懒得理,径直去了后堂。
苟三儿留在门外看守,屋里只有钱文举一人,陆世机懒得过来,早自己回去了。
钱文举正躺在床上,痛得脸色苍白,哼哼唧唧。
明霜并不会行医,但从《镜药药典》中对那味毒的描述来看,此时他脸色青白,手脚有紫色血管凸起的痕迹,证明憔悴损已走遍了他一身的骨,无药可救,只能慢慢憔悴下去,最后迎来死亡。
虽然他来北境带了两位修士保他几个月的命,但多活这几个月,只不过多受些折磨罢了。
她故弄玄虚地诊了诊脉。
钱文举看着她的脸色,虚弱地问:“越姑娘,我这旧伤明明愈合,为何还日日作痛?可有法子医治我?”
明霜平静地道:“钱大人,你这是中了毒啊,毒发之日,会从骨头里开始腐烂,直到全身溃败,痛不欲生而亡。”
钱文举脸色一下变得铁青:“你说的是真的?!”
明霜微笑:“千真万确。”
“我如何中的毒?”钱文举脱口而出。
“大概是上次刺客刀上下的毒吧。”
钱文举眉心狠狠一跳,开始觉出事情不对。
“如何,如何才能救我?”性命大事当前,钱文举狠狠心,“我愿奉上百两黄金做诊金!”
“钱大人。”明霜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小千秋丹一月便有几万两银子的收益,你觉得我会在意百两黄金?”
“那就两百两——”钱文举话说出口,才发现明霜居然状似随意地挑明了“小千秋丹”一事。
明霜的笑容越加温和:“上次钱大人来我庄子上,便是来找小千秋丹的炼制机密吧?可惜一无所获,让大人白跑一趟了。”
钱文举色厉内荏道:“……我这毒是你下的?你不怕我叫那两位真人杀你?”
“二位真人可不受你的指派,他们不过是听道宫旨意,保你三个月的命,你放心,这三个月之内,你是一定死不掉的。”
钱文举呆了半晌,终于当机立断,忍着痛滚下床跪在地上磕头:“越仙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实在是受人指使身不由己!只要,只要能解我的毒,我一定痛改前非!绝无虚言!”
明霜似笑非笑:“我用得着你痛改前非吗?”
钱文举改口也改得飞快:“我愿做越仙子身边一条狗!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就先说说看,是谁派你来北地,要你做些什么勾当?”
“仙子,我只能答您前一个问题,是,是仲首辅派我来,但是我出发之前,他寻来几个修士,在我身上下了言咒,让我不能对外吐露实情……不是我对仙子隐瞒,实在是身不由己啊!”
明霜皱了皱眉:“把舌头底下露出来我看看。”
言咒便是下在舌下,咒成之后,有一个小小的黑色符咒纹路,若是口吐了不该说的秘密或禁忌之言,就会立时发作。
钱文举吐出舌头,果然是言咒之纹。
明霜仔细打量片刻,心中有底,缓缓道:“这个言咒,我能解开,只是需要再等半个月。”
钱文举犹豫不定:“那毒……”
“这个半月里,我会用药先压制你的毒,等到解言咒的材料凑齐,你将事情一五一十的交待了,我便彻底解了你的毒。”
“是,是!”
明霜离开后,钱文举没爬回床上,反正彻底身子一瘫,扑在了地板上。
他并不是傻子,明霜对他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交待了实情之后,他没了利用价值,她是不可能庇护他的。
到时候仲首辅若雷霆震怒,他拿什么来保命?!
但若是违逆明霜,他当下就要死于毒发了——这个恶毒女子,是真的妖孽吧!怎么就能反手将他算计了,让他身中剧毒有口难言?
不,还没到绝望的时候。
那位陆真人是越明霜那边的人,不可信任,但还有位段真人,段真人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让道宫交待给他的任务失败的!
还有……他自己,也得提前做些准备,留条后路才是。
钱文举想到此处重新燃起希望,从地板上爬起来一叠连声地叫:
“苟三儿!混账东西,跑哪儿去啦?!快给我滚进来!”
苟三儿急急忙忙地进来,便见钱文举一脸狞笑地盯着他:“大人我,有件事情正要差你去做。”
“小的万死不辞!”
三月十五娲皇诞,正是传说中女娲娘娘的飞升之日,民间常在此日举办庙会,求姻缘、求子嗣的尤其要在这天贡三牲许愿,一般的人家就会烙饼、寻五色石子做戏,纪念娲皇。
这一天,苟胜约着春妮一起,去县城边上的娲皇庙烧香。
既是快要成婚的未婚夫妻,又不是高门大户的规矩多,春妮也就欣然赴约。
拜完娲皇娘娘之后,快到中午,苟胜便领着她进了一处食肆吃饭。
“小二!楼上有没有清静的包厢?”
“有有,客官里面请,请问是要靠窗的,还是幽静些的?”
“那就幽静的,没事别来打扰。”
春妮推了他一把,小声道:“就咱们俩人,弄个包厢,怪不自在的,还费钱。”
苟胜笑道:“我是想咱们二人清静的说说话,这不是方便吗?”
春妮羞红了脸:“哪有那许多话说。”
进了包厢,苟胜点了六道菜,有鱼有肉,荤素相宜,还有一壶酒,春妮嘴上说着他怪浪费钱,心中却一阵甜蜜。
上菜之后,苟胜便给她斟了一小杯酒:“春妮,他家的酒好,县里闻名的,你尝尝。”
“哎呀,我没喝过酒,听说辣嗓子,再说,万一喝醉了,怎么办?”
“这酒甜甜的,像果浆一样,你一尝便知。”
春妮便果然喝了一小杯,咂咂嘴:“味儿真不错,那行,就,就喝着吧。”
吃喝过半,苟胜的甜言蜜语也灌了一箩筐下去,他便试探着问:
“春妮,听说你跟你们庄上的那个越仙姑,关系不错?”
春妮有些小醉,面上飞红,话也多了起来:“是啊,我们两家离得近,她打小就不怎么出屋,只有我还能混个面熟,后来她成了仙人弟子,性子也开朗了,俺们俩一聊起天来,还怪投缘的,她的课堂上,也数我和香草学得好,因此现在庄上就我们走得最近了。”
苟胜眼里闪着异样的光:“那,春妮,她工坊里的事,你都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