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救不了的病和命

在集市上采买了吃的用的,又让车拉回来之后,下晌越家人才到家,院里有众多平日交好的左邻右舍,已经在帮忙搭棚子垒灶了。

越天骄便让大哥和侄儿往屋里搬运马车上的东西,自己换了短衫,也跟着一起搭起棚子来。

越珍儿和越宝儿从西厢房里跑出来,蹦蹦跳跳来到明霜面前说:“小姑小姑!那个没脚的陶大叔醒过来啦!”

原来陶七经过一天一夜的昏睡,伤势在伏龙丹的作用下飞快痊愈,如今除了被咬掉的脚长不回来,其余伤口竟已长肉结痂,人也清醒了。

明霜于是进屋去看他,见陶七正坐在炕上,望着自己没了的那只右脚发呆。

“你醒啦?伤口疼得厉害吗?”

“不,不疼……就有点痒、有点麻,奇了,那么大的伤都没了……真不疼……”

“嗯,丹药有用就好。你要吃些东西吗?喝水呢?”

“俺不用了……俺要……俺要,俺的脚……”

陶七仍是一脸呆愣,似乎是不自觉的说出了这句话,连他自己也呆住了,半晌,突然流下泪来,“没了脚,俺以后咋办呢?”

没有脚不能站桩,使不得力气,打铁的活就做不得了,上山采松籽更不成,怕是连种两亩地,也需要旁人帮忙,他一个光棍汉,年轻时还能撑着,再过得几年,可能连活都活不下去了。

这个年代实在艰难,连四肢健全的尚难活的像个人样,变成残废了,怕是只有等死一条路。

被发配边境的时候也只是默默承受的陶七号啕大哭,哭的像是他姥姥离世那天一样伤心。

明霜一时不知该如何劝慰这个不幸的人,以她目前的修为,不足以令一个失去脚的人重新长出脚来,就算她仍是金丹修为,有筑基不下凡尘这条禁令在,她也没办法帮他。

她入道百年,一直顺风顺水,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无能为力的情况发生。

“你,你想开些……”这话出口,连明霜自己也觉出它的苍白无力和不合时宜来。

幸而这时越家其他人都听见消息进了屋里,越老太太被孙媳妇扶进来,就坐在炕边上,大嗓门中气十足的接过了话茬:

“就是说的,陶七啊,你想开些,没一只脚又怎么啦,命还在,就是大幸事!

“我老太太都瘸了十多年了,连我这小孙女,之前不是也一样吗,现在不都活的好好的,你还有两膀子力气的汉子,志气连俺们都不如?就算你那铁匠的活计不能干了,也一样种地活人。

她回过头来,往外头一比划:

“这全庄上下,哪个不是苦过来的?以前能熬过去,往后也能,不是俺老太太吹大气,我这二儿子,天生的仁义,他跟俺孙女救回你的命,还能眼看着你去死去?有他当庄头的一天,就不能不管你。你听俺的,得好好活着——”

越天骄连忙保证:“是,陶七兄弟,你且放宽心,庄子上不会少你一口吃的。你伤好之前,就暂且在我这里养着。”

陶七渐渐止了大哭,只余抽噎:“是,是,我活着……我好好活着……”

他终于回过神,看着越家上下:

这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把他从那么可怕的妖兽嘴下救下来,把他带回家照顾。

他保住了命,醒了连一句谢谢都没说,却先在别人家里哭闹起来,逼得别人养着他,真是不知好歹!

陶七一阵惭愧,他歪歪斜斜跪在炕上,给越天骄磕头:

“谢谢越庄头大恩大德!陶七日后必定给您当牛做马,报您的大恩!这辈子报不了的,我下辈子也要还。”

越天骄赶紧把他扶起来:“陶七兄弟,这话见外了,别说我做一日庄头,就有职责保你们一日活路,光凭你陶七的人品,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明霜也终于拿定主意,上前来道:“陶七叔,你好好养着身子,等将来,未必不能恢复得跟常人一样。”

等着吧,等到女娲娘娘废除那条禁令。

陶七并未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但看着她却忽然明白了过来:“啊!你是起死回生的那个——是你救的我?陶七谢谢你,疼得要死过去的那时候,就觉得,有人给我嘴里喂了药,还以为是我那姥姥来接我……”

“嗯,是我,你信得过我吗?”

“信!信!那药一进嘴,我浑身的伤都不疼了,也不再觉着要死了,真是仙丹啊!前些年,隔壁村的王财主被狗咬破了肚子,去县城找羽衣提点花了二十两银子求的药,也要半个多月才能下床,比这仙丹差远了,我陶七的命,也不值这一颗仙丹啊……”

他是皇庄上的罪奴,连命都不是自己的,哪里有钱能报答这颗仙丹呢?

“你能活下来,这颗丹药就值了。”明霜不愿他再纠结这个,“别多想,休息吧,一会儿吃些东西就好得更快了。”

陶七感恩戴德的重又躺下,一家人退出屋,越天骄拉她到一边问道:

“霜儿,你的丹药,真有这么厉害?能不能想办法,治一治你奶的腿?”

明霜沉吟着,虽然她没有现成的丹药,但是可以在那本《镜月药典》中寻一寻对症的方子,只是腿跛,需要的丹药应该不至于超出开窍期的境界。

并且,就算没有合适的药方,洞天中的灵泉有养身补体之效,现在家里每天吃的都是这水,应该再过些日子就会好转。

“嗯,爹,我会想办法的,等我研究出稳妥的方子,就给奶试一试。”

“好,好……霜儿,那就全靠你了。”越天骄顿了一下,又摇头。

“霜儿,爹想了想,虽说你现在拜在仙人门下,但才学了几日,会的想来有限,爹是心急了……这几天又是要钱又是要药的,别惹恼了你师父,咱们欠着人家的情,还这么多要求,有些不知进退了,还是该有些计较。”

“爹,我晓得了。没事的,师父是个爽快的人,不会因为这个生气的。”

“那就好,那就好。总之,全凭你自己掂量着来吧,不要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