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需要资本

贺渊换了衣服进了手术室,他不管黎静,但得管克莱。

世上这么痴情又心甘情愿这么傻的男人不多了,他是医生,能救一个算一个,也是一件功德。

两边手术结果很快出来,克莱伤的的确比黎静重。可贺渊仔细了解当时的情形,真正把黎静救出来的,是康恒。

贺渊也进去了,可他的临场和应激反应远不如康恒。所以他被一块掉落的建筑砸到了,伤到了腰不说,还被火烧了几乎整个上半身。

那模样,惨不忍睹。

康恒是先把黎静救出来的,又听说克莱也进去还没出来,才又返回去救他,不然他这条命算是要搭在里面了。

贺渊听了后,说不上来是感慨,还是纠结。

黎静的烧伤大部分都在后背,并没有上次那么重。这点手术不需要他做,他得等着克莱的腰伤好的差不多,给他进行大面积的植皮手术。

盛梓耀听着结果,一句话没说。

他也没跟着去病房,反而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贺渊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的突兀和恍惚。认识这么多年,盛梓耀很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上次他见过……都已经忘了是几年前。

果然,被夹在两个女人之间,几乎崩溃。

“阿耀,黎静一会儿就醒了,你要去看看她吗?”贺渊问。

盛梓耀摇头:“有康恒照顾她,足以应对所有情况。”

这次也是康恒疏忽了,康恒聪明如斯,这次之后,他会用上一切手段看着黎静,绝对不会再让类似的事重演。

贺渊撇唇,有些诧异,但也很欣喜。他啧了声,状似不经意问:“你觉得,这场火怎么回事?”

意外,算计,平心而论,贺渊更偏向于后者。

盛梓耀疲倦的阖眸:“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其实他现在,也不是很介意这个。

没有什么比苏慧晴更重要的了,他是很感谢黎静,也愿意一直照顾她,可当她真的和阿晴发生冲突水火不容时,盛梓耀想放下。

他想弥补一个人,其实有很多途径,不见得非得以牺牲自己的幸福为代价。

贺渊有些庆幸,他总算觉悟了。

盛梓耀想回宾馆,贺渊阻拦却无用。他从背后看着盛梓耀的背影,一贯很直的背脊都有些佝偻。

他果断上前,趁着他不注意把人给敲晕了。

都四五天没吃饭,油盐不进,水也没喝,盛梓耀不想要命了,他可不能由着他这么胡闹下去。

贺渊把他带进病房,熟练的给他做了检查,盛梓耀身体底子确实不错,这么个淋雨,都没有感冒发烧。

贺渊给他打了营养液,又打了麻醉药,确保盛梓耀醒了,也能在床上躺个一天再起来。

……

苏慧晴和苏扬又换了一家宾馆,几乎从白溪市最南边跑到了最北边。她没去医院,也没问和盛梓耀相关的人,但媒体已经把黎静的情况都告诉了她。

黎静住的地方遭遇火灾,盛梓耀和警方的人都在调查。目前初步结果是,有人故意纵火,想要黎静的命。

苏慧娴进了监狱后,网上便又像从前开始传她和黎静不和的消息。且她和盛梓耀吵架,被外人知道,盛梓耀又经常出入医院去看黎静,这一来二去,结果便是苏慧晴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证据并没有,但媒体都这么传,黎静的粉丝不少也信了这些有板有眼的报道。

盛梓耀又一天没出现,想来该是在医院担心的要死要活。苏慧晴无法理清心中情绪,多种烦躁交织而上,她真的动了想要离开的心思。

爱一个人,是应该拼尽一切,毫不保留的去付出。可若是爱他都要失去了自己,为什么还要爱。

苏慧晴最近看了很多书,心烦意乱的时候看,很想盛梓耀的时候也看。书里很多话都说的很有道理,这些毒鸡汤,其实对于困惑其中的人,也算是一种解脱。

苏扬暂时去了苏氏,他不可能一直守在苏慧晴身边。苏氏最近的情况本来就艰难,他若是再不上心,苏父一手打下来的江山怕是就要不存在了。

苏慧晴点了份外卖,吃完后放了音乐,继续看书。

盛梓耀在床上躺了一天,麻醉的效果总算要过去。然而,贺渊给他检查发现他竟然发烧了,他诧异之余,忍不住打趣他果然还是高看了他的身体情况。

盛梓耀不在意这点病,贺渊趁着他力气还没全恢复,又一管麻醉进去。盛梓耀气的眼里都要喷火,怒道:“贺渊,我之前的那些要是白做了,等我起来我先把你给活剥了皮!”

贺渊对于他的恐吓丝毫不放在心上,淡淡道:“那等你起来再说,你说说你,追人起码得先活着,你要是死在这次,小嫂子改嫁,你打算怎么办,在阴曹地府看着他们相亲相爱?”

盛梓耀戾气越发深重。

贺渊陪着他打趣了一会儿,然后果断把他给撂在这走了。

他也不多和盛梓耀浪费口舌,知道他不会吃,也没有心情吃饭,每天给他输上好几次的营养液。

盛梓耀一直等着王洋和康恒来,没想到这两人也像是活失踪了一样,两天不见人影。

黎静很快清醒,一醒了就喊疼。

康恒喜不自胜,立马把贺渊叫来。贺渊淡淡看着黎静,唇角的那抹弧度还在,可总有些沁凉和讥讽。

他检查过,只说没事,后背的伤等好一些,想要动手术就说。

黎静趴着,道了谢。

贺渊居高临下俯视她,蓦的道:“黎静,克莱的情况你知道了吗?”

黎静真不知道,她醒来后,康恒怕她会有负罪感,特意嘱咐了所有人不让他们把克莱的事告诉她。

可贺渊要说,康恒是拦不住的,这位爷可是个连霍先生都拿他无可奈何的主。

黎静听了后,神色大变,些许晦涩情绪从瞳仁中一闪而过。

她能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贺渊。

贺渊锐利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人活着,要知足。多少人一辈子都遇不上真心喜欢的人,也遇不上一个愿意付出所有去爱他的人。你得到了,还是两个。世上的事很难有完美,真正聪明的人,要学会退而求其次,无论是康恒还是克莱,他们连命都愿意给你,你还想要什么?”

“黎静,求而不得,念念不忘,我明白。可别人的东西,你没有拥有的时候或许觉得很好,真的得到了,一个不是百分之百属于你的东西,并没有你想象当中的那么香。”

“偏执,也需要资本。我说句难听的,这么些年你能在好莱坞有现在的地位,除了你的努力,更主要的是阿耀、阿辰和我对你扶持。相同的,没了我们对你的纵容和宠爱,你在我们眼里,什么也不是。”

“你连偏执的资本都没有,你的偏执,只会让你走上绝路。”

贺渊看了眼康恒,察觉到他眸里带着的隐晦希望他别再说的神情,他冷冷蹙眉:“我话就说到这,希望你好自为之。”

于黎静而言,这是她认识贺渊以来,他说过最狠的话。

贺渊离开,黎静敛眸安静躺着,康恒深沉看着她,半晌道:“这次的火,是你故意的?”

黎静想摇头,可终归什么都没做。

这一刻,她突然感觉到了疲倦和心累。

其实爱了这么多年,她能付出的都做了,固执的坚持,固执的等待,夜深人静的时候,真的有些崩溃。

康恒又问了一次,态度摆的很明显,非要一个答案。

黎静不答反问:“盛梓耀呢?”

康恒想都没想,说:“没来,知道你出了事,老大连医院都没来。他在大嫂宾馆下不吃不喝站了四天,贺先生强行把他带走,老大没有心情和时间来顾及你。”

黎静一笑:“哦。”

她突然很想去看看克莱,她真没想到,克莱会为了救她,受这么重的伤。

她恍惚想起,他们还在一起时,克莱曾经很爱惜他那张脸。他虽然走的是演技派,可漂亮精致的脸才能吸引迷妹。他对脸的爱护、精致程度不亚于她,他每天都会做面膜,也经常照镜子,感情最浓的那段时间,他也曾在她面前自恋过。

他也说过,他从未成年开始,接触的便只有娱乐圈。除了演戏,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克莱要是醒了,看见他现在这张脸,不知会是何感觉。

“他醒了吗?”黎静问。

康恒神色如常,语气更听不出任何异样:“醒了。”

黎静没办法去看他,她现在这副身体,这个样子,根本起不来。克莱也不会想她过去,他的骄傲不允许她看到他现在的狼狈。

她倏地抬手捂着眼,眼眶有些湿热。

她遇上盛梓耀,是她的幸运和不幸。而克莱遇上她,当真是劫数。

贺渊从黎静病房去看克莱,克莱的心情比他想象当中的稳定。可贺渊熟谙心理学,他不可能毫无起伏。

他帮克莱检查,克莱淡然问:“黎静怎么样?”

“她很好,醒来第一句,先问阿耀有没有来医院。”

贺渊本意是刺激他放手,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何苦弄成这样。再者,康恒也是动了心的,克莱拿什么和康恒争。

哪知,克莱笑了笑,云淡风轻,十分释然:“挺好的,她喜欢盛总,那就继续喜欢吧。她如果喜欢康恒,我也会祝福她。”

贺渊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