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国公那儿,还缺多少的饷银。”
“回殿下”李景隆掰掰手指头,略做思考,“回殿下,信国公给皇爷的折子是,还少十六万两的饷银。臣估摸着,这上上下下,十六万还不够。”
朱允熥再瞅一眼木盒子,“走,先出城。”
再点一下胡仁甫,“你也跟着一块儿来,给你看个面熟的。到了那儿,你再畅所欲言。”
城外的泥路,依然不好走。
李景隆进城之后,特地换上的官靴,溅的满是泥水。袍子下摆,也尽是如此。
心里虽然颇有抱怨,可李景隆却不敢有丝毫的耽搁。朱允熥就在前面,带头走着。跟在后面的,自然也不能落下。
还是那座小院,朱允熥推开篱笆门,朝里面张望。
院中无人,四下散落的农具,一片狼藉。本是放在槽子里的干草,也撒落一地。只有半截的木门,被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一切,静的可怕。
“人呢?”朱允熥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急忙推开屋门,里面的灰尘扑面而来。呛了几下,拍去灰尘。屋内,遍地的锅碗瓢盆。还有已经糊在地上,凝结成块的米糊糊。
“人呢!”朱允熥又问一遍,表情变得有些狰狞。
朱允熥冲回院子,如同看死人一样,看着胡仁甫,“孤问你,这院子里的人呢。”
胡仁甫被吓的不轻,他第一次从一个五岁的孩子眼中,看到这种巨大的愤怒。眼中冒火,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臣,殿下,臣臣不知道啊!”
朱允熥移开目光,看着外面的随行,点出那个飞鱼服,“你出来。”
这是朱元璋下旨,毛镶特意挑选,放在朱允熥身边,以供朱允熥随时调遣的锦衣卫。
“孤问你,这院子里的人呢。”
锦衣卫摇头,“殿下,臣不知。您先前走了之后,来过几个官差,被我们的人给拦住了。官差回城,我们的人也就跟着回去了”
“谁让你们回去的!”朱允熥大怒,虽然力气不大,仍然是踢在锦衣卫的屁股上,“孤问你,谁让你们回去的!”
锦衣卫不敢吱声,只得低头认罪。
朱允熥在院子里来回的走动,“李景隆,传命给毛镶,让他把这家人,一老一小,毫发未伤的带回来。再查清,是谁把他们带走,又带去什么地方的。”
说完,朱允熥无力的坐在磨盘上,他吃的那碗米糊糊,就是这个磨盘给拉出来的。
两眼变得无神,也充满愤怒。
一丁点的动静,朱允熥也要扭头去看。他想到,会有人打这一老一小的主意。他也派了人,守在周围。原本以为,自己护住了这一老一小。
但,这就是百姓。锦衣卫只会奉命,保护一次的百姓。
“都该死!”朱允熥低吼一声,“锦衣卫守过的人,还敢抓。大明朝在你们眼中,究竟是什么。”
一炷香不到的功夫,毛镶匆匆赶来。
看到院子里的杂乱,毛镶心头一沉,脸色变黑,“怎么回事,两个人都看不住,你们干什么吃的!”
嘴里骂一句,毛镶赶紧小跑到朱允熥面前,“臣,参见吴王。”
“人呢。”朱允熥冷冷的问道。
毛镶咽一口唾沫,有些阴郁,“回殿下,臣正在找。臣已命各府司,整个福州去查。一有消息,臣立刻报您。”
朱允熥点点头,“半个时辰,孤只给你半个时辰。”
“臣知道了。”毛镶正要起身,又被朱允熥给叫住。他只得再回头,单膝跪在朱允熥面前。
“几次的办事不力,孤不知道,你究竟是有几颗脑袋,够皇爷爷砍的。胡惟庸谋逆,汪广洋摄权。浙江空印案,福建逋赋案。现在,再有人从你毛镶的眼皮子底下,把人给带走。”
“毛镶,你若是真的活腻了,就自己做个了断,别让皇爷爷对你起了杀心。到那时候,你连死都不敢死了。你记得,不是大明朝离不开你毛镶,而是你毛镶,离不开大明朝!”
毛镶的眼前,开始变得模糊,就连喘气都不敢大口。两条哆里哆嗦的弯腿,几乎站不稳。
出了院子,毛镶大口的喘气,恶狠狠的盯着下属,“搜!就算把福州城,掉了个个儿,也要把这老头给搜出来!”
福州大牢,几个狱卒百无聊赖的坐在四方桌前,喝着小酒,吃着下酒菜。
福州今日的风浪,与他们无干,他们也无心知道。换了多少个老爷,他们狱卒的身份,也是不会变的。
“几位好雅兴。”
狱卒王二从长条板凳上跳起来,光线昏暗,只能看到几个人影,却看不清脸。
“你们什么人,胆敢闯擅福州大牢。”
王二往前挪动几下,想要去看来人的脸,却被一脚踢开。整个人,拍在墙上,嘴里吐出几颗带血的牙。
毛镶走过去,拿出老头的画像,“老子问你,今日有没有人带这个老头进来。”
“你谁啊你。”王二跳起来,去抽满是锈迹的刀片。
毛镶亮出锦衣卫的牌子,目光扫视他能看到的几个牢房。除了一个中年男子,其余几个牢房,都空无一人。
“见过没。”
王二哆哆嗦嗦,不顾嘴里剧烈的疼痛,睁开血肉模糊的眼睛,费力的去瞅,“没见过,爷,今儿这福州大牢,也没进新的犯人,更别说来一个老头了。”
毛镶冷哼一声,右手一招,“搜!”
独自坐在四方桌上,毛镶喝一口酒,心里满是躁动,“他娘的,老子招谁惹谁了。要是让老子知道,是哪个狗羔子抓了这个老头,老子他娘的非得剐了他不可。”
片刻的功夫,锦衣卫搜遍了整个福州大牢,“爷,没看到踪影。”
毛镶又骂了一句,“留个人在这儿守着,其余的人都撤。你们他娘的记住了,这个老头的命,此你们自己的命还贵。吴王正得宠着,谁惹了吴王不悦,天皇老子也救不得他。”
留下一人,毛镶又喝一口,起身离开,狱卒李大还在装睡。
他偷摸摸的抬起头,看一眼地上的画像,一下子把头抬起来,“这位锦衣卫大老爷,小的知道!”
毛镶停下来,双眼寒冽,“说,人在哪。”
李大支支吾吾,“这位锦衣卫大老爷,小的不知道人在哪。但小的下午当差时,通判胡大人,从这儿带了几个人走,说是要城北,拿一个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