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三日后,明月楼。

齐轩正站在雅间门口打瞌睡,听见脚步声,连忙将门推开:“小公爷,请。”

云翊摇着折扇慢悠悠走进去,姿态风雅,只是行走间略有些凝滞。

“常恩侯一向不是最看不上像我这样的纨绔子弟了吗?怎么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请我来喝茶。”

他语气里带着揶揄。

裴衍神情淡淡:“若非世子前几日罚跪祠堂,我也不至于等到今日。”

云翊手里的扇子瞬间停住,嘴角抽了抽:“……”

赏花宴那日他不过就是口花花了几句,偏云澜不通人情,非要他在祠堂跪上三日,连他母亲求情都不听。今天上午刚被放出来,听见裴衍派人来请,他忙不迭就过来了,现在腿还疼着呢。

被戳到痛脚,他索性装都不装了,大咧咧地瘫在椅子上。

“怎么,侯爷既然敢做,还不准我这个苦主说了?我那六房妾室、十数位红颜知己,可到现在还没着落呢!”

当初寿王送嫡女入京,皇帝赐婚的时候,头一个考虑的就是他。

荣国公府是开朝以来的勋贵名门,底蕴深厚。云翊本人也才二十有二,尚未娶妻,和虞嫣勉强算得上郎才女貌,是极合适的人选。

皇帝圈定了人,又觉得云翊的名声不好听,便提前和荣国公通了个气。荣国公得了暗示,将云翊后院里那堆姨娘通房送走了,连带着秦楼楚馆里的红颜知己,统统处理得干干净净。

云翊虽有不满,却也不得不听从皇帝的指示,心不甘情不愿地从了,甚至还私下里托人打听虞嫣的相貌喜好。

谁知等圣旨下来,公主还是公主,嫁的人却成了常恩侯裴衍!

合着他忙前忙后,把后院搞得鸡飞狗跳,最后都是白费功夫呗。

云翊心里郁闷。赏花宴那日听说虞嫣也在,就没忍住跟着崔六一起来了。一见面,看到一位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就更对裴衍怨气满满了。

裴衍皱眉:“赐婚全听上意,世子何必纠缠不休。”

云翊气得坐起来:“明明是你裴衍连夜进宫请旨赐婚,仗着和陛下的交情抢了我的亲事,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最后一句话压得极低,生怕裴衍朝他动手。

裴衍揉了揉额角,不理解云翊这种行为。

当初赐婚取消时,荣国公父子俩明明高兴得乐不思蜀,领了赏赐回府当晚就大醉酩酊,惹的皇帝在勤政殿里骂了大半宿:若是荣国公府不愿娶,他这个皇帝还能逼他们不成!

他无意与云翊多说,言简意赅道:“公主金枝玉叶,并非世子可以随意攀扯的人,若有下次,休怪我动手无情。”

声音沉冷,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云翊好不容易逮到他,还要开口再掰扯几句,谁知这人说完就放下茶盏走了,一点儿都不掩饰自己的态度。

“怪不得不讨公主喜欢……”云翊嘀咕了一声。

跟着他过来的小厮偷偷看了眼外头,见常恩侯果真已经走了,并未听到自家小公爷的话,轻轻松了口气。

云翊斜睨他:“出息!”

小厮嘿嘿一笑,凑近了疑惑不解地问道:“您那些妾室后来不是又被国公爷找回来了吗,怎么还拿这事儿和常恩侯说嘴呢?”

云翊的小心思被他戳破了,脸色不自然了一瞬,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爷又没说假话,当初我爹的确把她们送走了,我可结结实实伤心了好久呢!”

小厮扯了扯嘴角,暗暗腹诽。

您哪是为了她们伤心,明明就是担心婚后对公主说不得冷不得,为自己难受了一晚上而已。

云翊丝毫不觉得羞愧,颇有闲情雅致地喝了两杯茶,才慢悠悠下了楼。正巧撞见有人为难弹琵琶的歌女时,还好心开口阻拦了几句。

那人完全不怕他:“你与我同为世子,莫要以为旁人称你一句小公爷,就真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

云翊摇了摇扇子,轻啧一声:“光凭我当然分量不够……可若加上楼上那位常恩侯,够不够让你住嘴呢?”

那人脸色青了又白,听小厮在耳边同他证实了两人一起喝茶的事,终究还是愤恨地甩了下袖子,吃了这个闷亏:“算我倒霉。”

裴衍简在帝心,哪里是他敢惹的。

云翊得逞地挑了挑眉,不管周围其他人看他的目光,甚至还饶有兴趣地请了那个琵琶女上来弹琴。

等裴衍忙完公事准备归家的时候,就看见同僚冲他挤眉弄眼,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另一位侍郎卢大人也从角落里冒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少谦呀少谦,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裴衍一头雾水地看过去。

“莫要和我装傻,如今京城里都传遍了。荣国公府的小公爷为了个明月楼里弹琵琶的女郎,同旁人争得脸红脖子粗,你常恩侯非但不制止,还偏帮着小公爷胡闹呢。”

卢大人素日里还觉得裴衍不近女色,心里颇为钦佩,谁知男人成婚之后都一个样,任公主再美貌动人也没用!

他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劝道:“就算外头的姑娘们再貌美体贴,终归只有妻子才是和咱们举案齐眉的人,少谦可莫要本末倒置。”

听明白他的话,裴衍的脸瞬间一黑。

看周围悄悄凑热闹的同僚们虽然不说话,面上也是一片赞同之色,他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并无此事,都是子虚乌有。”

卢大人不信:“小公爷亲口说的,明月楼的掌柜都承认了,怎么可能有假?”

“就是。”周围有人应和,“难不成侯爷今日没去明月楼和小公爷喝酒?”

裴衍默然:“……只是喝了杯茶。”

还是云翊没来时,他一个人喝的。

等众人带着揶揄的目光散开,齐轩才战战兢兢地走过来,头耷得低低的,不敢抬头看裴衍:“奴才也是刚刚听人说起。”

他下午一直跟着裴衍做事,根本没时间探查外头的流言,只是现下觑着裴衍冷肃凌厉的脸色,他也不敢开口推托。

裴衍没有迁怒他的意思,沉声吩咐:“去查。”

“是。”齐轩赶紧应了。等了好半天,见裴衍居然没有旁的话要说,他又壮着胆子往裴衍脸上瞧了瞧,面上露出几分踯躅。

“主子,当务之急,并非是查出幕后的元凶啊……”齐轩还是没忍住,犹犹豫豫地开口。

裴衍抬眼看他。

齐轩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开口:“既然流言都在京城里传遍了,那公主肯定也知道了,您得赶紧想想法子和公主解释呀!”

裴衍:“……”

他默了片刻,头疼地按了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