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松竹馆载歌载舞,一直得营业到第二天的寅时。
王大庆站在门口有些局促,他还没来过这种地方。
听说在这松竹馆光是喝一杯茶水都得十几两白银。
姜逢倒是轻车熟路领着人往里走。
反正来的路上大抵和王大庆简单说了一下。
要说不说,这王大庆平日里看着没个正行,又傻又憨,可怪就怪在姜逢只是浅浅点拨,他便能明白其中含义。
甚至还能从这个半大字不认识的人嘴里听到‘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几个字。
所以这人倒也并非朽木。
两人步入松竹馆,梁妈妈一眼便认出了他们,得知是来找柳红匿的,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多加阻拦,这次还亲自领着他们前往,并附赠了一壶美酒。
柳红匿在小楼中已备好酒菜,仿佛知道今夜有人登门似的。
“来的巧了,酒菜都备好了。”姜逢跨进小楼,笑意盈盈。
柳红匿亲自替姜逢斟酒,柔声道:“上回奴家便说了,定要好生感谢你,所以一直在小楼里备着酒菜。”
姜逢拢了拢衣襟,这小楼上风大,夹杂着细雨,吹的人满脸湿润,很不舒服。
不过坐在这阁楼上倒是几乎能看到街市外的繁景。
是会享受的。
她目光落到酒壶身上,伸手摸了摸还有温度,显是一直被温着的。
倒出来的酒水也带着一股芬芳。
姜逢摇了摇酒杯,又给王大庆倒了一杯,这才道明自己的来意。
“柳姑娘是个能人,我也不想绕弯子,听说你有一门顶好的手艺,可以化腐朽为神奇,把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名为改头换面。”
一听这话,柳红匿便知对方的来意了。她也收敛了笑意:“姜大人是爽快人,奴家也不该藏着掖着,只是这门技艺许久不曾用过,难免手生。”
姜逢摇晃着酒杯:“柳姑娘不必妄自菲薄,你有这门技艺还能屈居松竹馆,想必是别有所求,普通的金银必然打动不得你。说罢,只要我能办到的,你只管开口。”
柳红匿道:“大人莫急,要不先让奴家试试手吧。”
说罢她便叫走了侍女小桃和王大庆,拉开帷幕走了进去。
姜逢坐在那不动,思考着自己能不能给的起报酬。
一炷香后。
柳红匿带着侍女小桃走出,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与小桃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无论是外貌还是高矮,竟都是一模一样,便是连声音都相同。
柳红匿轻启朱唇,笑语盈盈:“姜大人,让您见笑了,不知这手艺您是否满意?”
姜逢道:“满意,就是不知道这报酬我该如何支付?”
柳红匿道:“这门技艺许久不曾做过,不过规矩奴家还是懂的,与鬼市一样,不问来处去处,只管收钱做事。所以这方面姜大人只管放心。”
言下之意她会守口如瓶,做这行的嘴巴要是不紧实,早就活不到现在了,所以姜逢未曾担心过。
柳红匿轻摘一颗葡萄,放入姜逢掌心:“不过奴家所求之报酬,非金银珠宝,而是姜大人您。”
此言一出,旁边的王大庆版本的小桃惊得一口酒喷出,呆立在原地。
“”姜逢也抱紧了自己,一脸震惊:“你莫非是”
见她这个反应,柳红匿嫣然一笑,只觉眼前这少女莫名觉得有几分可爱,忍不住伸出指头挠了挠对方的下巴:“姜大人莫紧张,奴家可没那些嗜好,您还记得当日奴家在西江月与您说的话?”
姜逢松了口气,默默推开对方的手:“自然没忘。”
柳红匿收回了手,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张地图:“想必姜大人一定听过关于西疆的事,那是三不管地带。而我研究多年才确定了宝藏所在的位置,只是奴家身单力薄,不宜远行,所以想请姜大人代劳。”
关于这西疆的传闻,王大庆也曾听过,据说千百年前商王所传之物九纹鼎便藏于其中一个密洞。
西疆群山环绕,有上百余个洞穴,而这些洞穴又以幽深、空旷、高大、奇特、错综复杂于一身。
多少人为了金银财宝一股脑扎进去,却没一个出来。
姜逢忽然想起,之前听宿淮说便是司徒镜一行人也是折在了西疆。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方。
柳红匿继续道:“不瞒姜大人,奴家是个俗人,对金银自然渴望,可更渴望的是这九纹鼎中还有长生不死的丹方。假若奴家帮了你这一遭,你便替我拿回丹方,这个买卖你不亏。”
让姜逢没想到的是连柳红匿对长生不死也如此执着。
长生有什么好?
不老不死,怪物一个。
王大庆激动道:“这真要是找到了密洞,拿到了丹方,那岂不是也等于找到了宝藏?长生不死便可青春永驻,再富可敌国那这辈子简直人生赢家啊!”
柳红匿点点头:“王少爷说的对,奴家心里便真这么想。”
听到王少爷这个称呼,王大庆一脸喜色。
柳红匿起身道:“所以奴家才会耗费七年光阴研究,如今我已能推测出这个密洞大概就在三星洞、大龙洞、响水洞、雪花洞,这四个密洞里的一处,至于到底在哪里,还是只能看姜大人的本事。”
王大庆倒吸一口凉气:“七年!”直叹柳红匿执着。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又道:“那照柳娘子这么说,其实能帮你的人不少,怎么就独独找我们女郎呢?”
柳红匿笑了笑:“镇妖司的人都有本事,可宿大人太清正不好相与。旁的人我也信不过,那些普通闲散灵师去了也是送命,所以经奴家观察,姜大人是最合适的人选。”
说到这,她目光流转间,又落到姜逢身上:“那九纹鼎中除了长生不死的丹方以外,还有失传已久的青囊遗篇。”
鬼市老板之前就提过,说是此物能增进灵师的灵力。倘若能集齐九篇,别说方无声,便是整个青衣楼也能一举拿下。
但是柳红匿忘了最重要一点。
姜逢怕死。
这西疆之行必然是九死一生,她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运气。
只能说柳红匿还是不够了解她,否则也不会觉得说这些就能打动她。
换做是方无声倒是有可能被说动。
姜逢笑笑:“会这门技艺的也不只你一个人,看来我们是没机会合作了。”
柳红匿道:“可眼下没有比奴家更合适的人选。”
姜逢仍旧只是笑笑,收起地图好生交付到对方手里,准备起身告辞。
柳红匿见状,命小桃收下地图,她也不着急,只是轻声道:“难道姜大人就不想知道时家是如何灭族的吗?”
这一问,让姜逢的脚步瞬间停滞。
柳红匿轻轻一笑,觉得自己是猜中了,便安然坐下,等着姜逢自己回来求着她合作。
姜逢如她所愿转过身,不过却是交代王大庆把妆给卸了。
柳红匿若有所思,随即道:“买卖不成仁义在,我可以给姜大人时间考虑,为彰显奴家的诚意,明日你再来一趟吧。带着王少爷一道来。”
两人告辞离开,柳红匿看着那壶酒,不由道:“这位远比我想象更沉得住气,想要她出马去西疆,光有时家的诱饵还不够,你得加码了。”
帷幕后面走出来一个人,脸上带着个面具,一拢黑袍便坐了下来,身上散发着一股腐臭的味道,便是连满屋香粉都掩盖不住。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转了转,活像个行将就木之人。他看着姜逢和王大庆离开的方向,淡淡道:“那就加码,情之一字,无人能避,等着看吧。”
柳红匿若有所思:“那我需要做什么?”
“帮她,降低她的警惕,让她帮我找到余下的几篇。”
柳红匿点点头,起身道:“那我先出去了,今夜还有客。”
说罢,便走出了房间,一出了门,她脸上的笑容也沉浸下来,成日这么笑笑笑,她估计还不到五十就要长一堆皱纹了。
做女人难,做漂亮有本事的女人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