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一个月,就是秋试了,天气变得更加闷热起来。
雨绵绵不断的下,廊下的侍女在打瞌睡。
姜老夫人端坐在一旁,头发被梳理得一丝不苟,盘成一个优雅的发髻,上面插着一支翡翠发簪,翠绿色的簪身与她的长袍相映。
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眼眸中透露出睿智与慈祥,手里拿着白子,却不知该往何处下。
最终落定在棋盘的一角。
“老夫人果真棋艺高超。”坐在她对面的萧明延不禁夸赞。
“都是皇上您在让棋,实在惭愧。”
萧明延淡淡一笑:“非也,老夫人若是这般谦虚,朕可就更无地自容了。”说罢,他伸出修长而有力的手指,轻轻拈起黑子下在了棋盘上。
姜老夫人转眼看向一旁伺候的秋嬷嬷:“惜枝醒了么?”
秋嬷嬷低声道:“已经派人去传话了,估摸着起身了。”
姜老夫人叹了口气,一脸愧色:“这丫头被老身给惯坏了,如今皇上亲临,却让您久候,老身实在难辞其咎。”
萧明延见状,立马道:“姜大人本就辛苦,多睡一会儿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今日朕恰好路过所以进来看看。”
话虽如此,可面对的到底是皇帝,姜老夫人又让秋嬷嬷去催促,她则陪萧明延又下了一局棋。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姜逢便已在采薇的陪同下赶过来。
她这一觉睡的舒坦,直接错过了午饭和早饭,所以肚子早就空了,两个人都挂着熊猫眼,无精打采的来到亭外。
采薇立即调整情绪,看了姜逢一眼,提醒她打起精神来,莫要失了仪态,这面见的毕竟是皇帝!
姜逢应声称好,提起裙摆走进亭子内,而萧明延正背对着她坐在石凳上,手中捏着黑子陷入沉思。
“皇上,下这!”姜逢指了指棋盘。
萧明延闻声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姜逢身上。她的头发被挽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插着一支白玉簪,显得清新脱俗。
萧明延眸光微软,眉眼一弯:“姜大人,你来了。”
姜逢径直走到他身边,从棋盒里取出一个黑子,帮他下了一子,笑了笑:“您瞧,咱们这不就赢了?”
萧明延回过神,看向棋盘,顿觉豁然开朗。
姜老夫人满脸不悦:“总是如此,你可知何为观棋不语啊?”
姜逢笑眯眯道:“别人会介意,但祖母一定不会,您辛苦半日了,回去歇歇吧。”
姜老夫人冷哼一声,原本想教育两句,可听到这话,却如释重负。
她这老胳膊老腿确实经不起长时间折腾,坐久了就觉腰酸。于是就顺着姜逢这话,向皇帝告辞了。
萧明延像个小辈一样起身目送老夫人一行人离开凉亭。
待老夫人走远后,姜逢才坐到萧明延对面,关切地问道:“皇上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用过膳了吗?”
曹内侍在一旁暗自腹诽:这姜大人未免太过无礼了。
萧明延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每次与她相遇,总会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莫名的亲切感,仿佛先前的所有烦闷都在瞬间烟消云散。
他轻轻摸了摸肚子,眉头微皱,略带一丝无奈地说道:“原本朕并不觉得饿,可你这么一说,倒是真饿了。”
“那还等什么?”姜逢朝一旁的侍女吩咐:“去准备饭菜。”
萧明延提起茶壶倒了杯茶,这才道明自己的来意:“朕此听闻你已经养好了身子,本来早就想来探望,只可惜宫里怪事频发,朕实在分身不暇。”
姜逢拿起一片果脯吃起来:“皇上放心,我已经好差不多了,有劳皇上挂心了。”
她顺手递过去一片给萧明延,又道:“宫里的事我也听说了,宿大人他们已经解决了,那皇后醒了吗?”
萧明延咳了两声,接过果脯放入嘴里,是甜的。
他脸上浮出一抹安心的笑意:“已经醒了,是一位很厉害的灵师出手,朕想着他灵术高超,或许也能帮你看看。结果你已经好转,这是好事。不过最近太后也常念叨你,不如就趁今日随朕进宫看看?”
曹内侍见机行事,也插话道:“姜大人,宫中即将举行秋试,您二弟现正在军营历练,也将参加武举。此次入宫,您也可顺道参观翰林院和尚书省的备考情况。”
姜玄进了军营历练,为的就是要参与这次的武举。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皇帝知道也不足为奇。
姜逢私心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更何况上次在文史阁还没看完余下的史料,说不定这次进宫会再有发现也说不准。
她摸了摸下巴,那还等什么,有这好事必然要答应。
侍女们送了饭菜上来,于渊闻着味儿过来了。
姜逢白他一眼:“你属狗的?”
于渊打着呵欠,朝皇帝行了个礼,直至萧明延点点头,他才一屁股坐在了姜逢身边。
交代着今天一大早自己就办好的差事,特意来邀功。
昨夜的任务他自是没忘,所以一大早就差姜家的小厮帮他给自己老父亲捎个话,等他们出宫回来自然就能知道结果了。
采薇默默竖起大拇指:“别说你平时看着不靠谱,可做起事来倒是蛮靠谱的。”
于渊手也没洗,拿起一个包子吃起来:“那是,全天下哪还有比我更讲义气的人?”
见三人谈笑风生,感情极深,萧明延心中生出一丝羡慕,不自觉便沉默了下来。
姜逢以胳膊肘碰了碰于渊,示意他注意形象,随即才道:“皇上,我们都粗野惯了,有失礼之处还请您见谅。”
萧明延摆摆手:“无妨,朕觉得这样很好。世人总是对朕毕恭毕敬,仿佛朕是个傀儡或瓷娃娃。但朕也是人,有血有肉。看到你们如此真挚朕罢了。”
于渊听后,停下手中的动作,同情地看着萧明延。
心想这当皇帝也没什么好的,想那深宫高墙,孤家寡人,不能随意笑不能尽情哭,还没个知心的朋友。
姜逢白他一眼,这臭小子被忽悠进去了,瞎同情什么。
饭后,曹内侍前去准备车马。
此次萧明延是便装出行,不便被人知悉身份,所以坐的,马车也格外低调。只是他们嘴里的低调,到了姜逢等人看来,那也是豪华有余,奢侈无度。
马车的前后,各有四匹雄壮的骏马拉着,车身的木头表面,经过匠人的巧手打磨,光滑如镜。又宽又大,少说也能坐下六七人。
于渊咂舌,嘀咕道:“算了姜逢,我收回我的同情!”
萧明延抬手示意:“既然于少爷也在,那便一同入宫吧。”
于渊连忙躬身施礼:“多谢皇”
皇上两个字还未出口,曹内侍便给了他个眼色。
于渊何等聪明,立即明白过来,改了口:“多谢萧郎君,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要说你们宫里厨子做的饭菜那手艺真叫一绝,今日又有口福了。”
马车内比想象还要宽敞,一行人坐着车进了宫。
他这一进清波殿,大小的宫女内侍便迎了过来,见到姜逢等人,又是一连串的称呼。
萧明延去便立即换了一身新衣,他本就生得一副好相貌,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而那双眼睛更是格外妖冶,仿佛藏着千种风情。
只是他的身形略显单薄,苍白的脸像是被岁月轻轻拂过的一层薄霜。
曹内侍端上去一碗褐色的汤药:“皇上,您先喝了药吧。”
萧明延眉头一蹙:“朕不想喝,晚些吧。去把方灵师叫过来,让他替姜大人看看。”
“方灵师?”于渊看了姜逢一眼,嘀咕道:“不会是”
姜逢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杯,但心里远不止这么平静。事情总归不会有这么巧的,可万一真这么巧,待会见面是打一架还是抓头发呢?
她正想,便听到一阵金铃清脆,很快一个脸上洋溢着笑意,酒窝迷人的男子走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