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灯灵(2)

他们被脚下那凝固的蜡油牢牢束缚,动弹不得,采薇见状,急忙将竹筒朝姜逢抛去。

姜逢稳稳接住,眼神坚定地对杨青柏说:“杨太师,这东西来之不易,要价十分高昂,不过此刻却能助你们开天眼。”

杨青柏点头:“好,事成之后,酬劳自会加倍。”

听到了钱字,姜逢心里踏实了不少。她从中取出几滴水沾在指腹上,只见她身形穿梭间,便飞快的把牛眼泪抹在众人眼皮上。

只是一个瞬息的功夫,她便又回到了刚才所站的位置。

好像丝毫不被这凝固的蜡油所控制。

抹完牛眼泪后,她才道:“好了,可以睁开眼了。”

杨青柏揉了揉眼睛,眼皮上湿漉漉的,睁眼一看便看到无数的红色影子在杨锦月身后。

原来都是大大小小的蜡烛组建成的一个巨大身影。

那些蜡烛甚至长出了眼耳口鼻,身上散发着微弱的火光。

“成精了”管家看的后背发凉,双腿发软。

下人们亦是瑟瑟发抖:“这妖怪是要吃了我们吗?”

杨锦月冷笑一声:“她自愿供奉我,我满足她的愿望,有什么不对?现在你要强行把我和宿主分开,她一样会死。小灵师,你未免对自己太自信了些。”

姜逢微一挑眉:“我有这个自信的实力,倒是你,遇到了我只能算你倒霉。”

“狂妄!”

姜逢微微一笑,迅速取出一道雷符,嘴里念咒:“乾元阴覆,万物生焉,二十八宿,千邪万秽,逐水而清,神兵火急如律令!”

在雷符打出去的一瞬间,闪电像火蛇一样窜过去,火星遍布,与红影接触的一瞬间,蜡油飞溅。

受到重击的红影飞速飘散,鲜艳而热烈的红色被烈火焚烧。如同晚霞映天,连整个漆黑的院落都被照亮起来。

杨锦月此时嘴里嘟囔着什么,似是被这雷符灼伤,痛的她嚎啕大哭,一时间竟分不清她到底是蜡烛还是人。

杨青柏在一旁看的揪心,几次想上前,似乎又忌惮着什么,不敢往前半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受苦。

“姜逢,姜逢!”

这声音像是漏风的破鼓,又闷又刺耳,不断往耳朵里钻,蛊惑着人,这呼唤声像有种魔力,仿佛要在脑子里镌刻。

越听越让人迷糊,分不清虚幻还是现实。

姜逢仍旧无动于衷,红影越发的暴躁,从杨锦月身体脱离了出来,直奔姜逢的方向而去。

这么一瞬间,它幻出了血淋淋的手臂,一只又一只,好像千手观音那般。

“姜逢!”

它依旧响起凄厉的喊声。

这是咒,换骨咒、夺命咒都是咒。

所谓咒,谓之两张口,只要有人喊出其名字,对方但凡应了声,这咒就会附着在人身上,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杀人无形。

普通人喊一百遍也无用,可这灵物却不普通。

姜逢微一挑眉,这不是玄城子的把戏么?

看来这老头还是过的太安逸了!

她不急不慌,取出山河扇,迎着红影上去,置身于无数蜡烛间,像是被烈焰包围。

此刻喊声仍在继续,她当然不会回应,只是轻巧挥动折扇。墨汁流动间,燃烧的红蜡连带着蜡油都被收入了扇子中。

扇柄滚烫,她赶紧收回扇子,吹了吹手指。

扇面也浸出了红蜡,像是鲜血一般,姜逢随意擦了擦扇面,将其别回腰间,转而看向一旁昏倒的杨锦月。

她手里握着一个东西,待杨青柏上前将其扶起,才松开了手,原是蜡烛的烛芯,随着她的转醒,烛芯隐隐约约化成了一行小字在空中若隐若现。

「惜余春之将阑,每为恨兮不浅。」

「鸳鸯俱是白头时,江南渭北三千里。」

前面是惜春之意,后一句则是把夫妻比作鸳鸯,谓之有情之人却要天各一方。带有相思之情。

看起来杨锦月似乎也并不满意和萧明祈这桩婚事。

心中定是另有情郎了,可惜,官宦家的子女,婚嫁从不由自己做主,也难怪会对灯灵许愿。

只可惜这灯灵只想占据宿主的身体,根本不想做事。

随着字迹完全消失,烛芯也化为乌有,连满地的蜡油也跟着不见,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于渊这才走到姜逢跟前,“处理好了?”

姜逢道:“差不多,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于渊低声道:“我问的是另一桩事。”

姜逢道:“回去再说。”她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杨锦月,随即走到其跟前,蹲下身来询问:“杨娘子,现时感觉如何?”

“我”杨锦月脸上仍有些惊恐,除此之外还有些迷惘,终归是太过虚弱,便是现在恢复了清醒,仍只能倚在父亲怀中,她喃喃道:“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这段时间是不是做错了很多事?”

杨青柏宽慰她:“没事,爹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

他命下人进去收拾房间,又让人准备干净的热水和饭菜。

杨锦月也还想问点什么,可她实在太疲累,只好听从父亲的话先回房休息,心里想问的那些事,只觉得也不急于一时。

等她回去后,杨青柏才询问道:“姜大人,为何小女会有如此奇怪之举,那红烛又是何物?”

“那叫灯灵,能实现人的愿望,不过越是贪婪,求的愿望越多,许愿者就会被其蛊惑,从而交付自己的生命。总之不是什么好的,我这里还有两张符,贴在令千金的屋门口便是。”

杨青柏看了一眼,他看不懂,也不敢轻视这三张符,立即让下人照做。随后又让管家取来银钱。

“姜大人,这是本官小小心意,今日多亏了姜大人出手才让小女免于祸事。”

姜逢飞快瞄了一眼,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她不动声色的将其折好放入腰间,随即道:“太师出手果真大方,对了,有空还请太师到家里坐坐,祖母常念叨您。”

杨青柏神色微动:“姜老夫人念叨我?”

姜逢道:“是啊,自家父战死后,姜家便逐渐没落,处处受人排挤,日子过的很艰难。听闻太师曾暗中帮忙购置了一批茶叶,您是不知道,那对我们姜家来说真真是及时雨。”

杨青柏恍惚有些印象,随即笑道:“这不是什么大事,骠骑将军在世时威名远扬,护卫我国土,乃国之栋梁。本就理应受人尊重,购入茶叶也只是举手之劳,家中亲戚本也广涉经营,姜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姜逢道:“所以说太师仁义呢,那批茶叶数量之多,太师也没有涉猎这等产业,想来是分给宗族亲朋了,难怪世人都说太师虽是文官,可行事却比武将还要豪迈。”

杨青柏脸上微笑不减,对这些溜须拍马之词,平生听的太多,早已习惯。可当看着姜逢那眼睛时,又总觉得这话里有话,这种感觉让人十分不妙。

姜逢道:“行了,既然现下无事了,那我等也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