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醉醺醺的老头,被轻轻一触就痛得哇哇大叫。
他急忙抽回手去摸他的宝贝酒壶,却意外发现空空如也。
最后便直挺挺地倒在了街边,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我们杏儿回来了,你们瞧见了没,她回来了……”
卖吃食的小贩叹了口气,不由道:“也是可惜了,这老秀才虽说迂腐了些,可对女儿是极好的。这都四五年过去了还没放下呢。”
于渊听到这话,心中也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
不过这听着怎么那么熟悉呢?
他忽然想起什么,带着求证的眼神看向了身边的姜逢,直至对方点点头,他才恍然。
两人出了城,路上于渊半天没说出话,好一会儿才闷闷来了句:“姜逢,你说世上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明明受了委屈的是春杏姑娘,最后却是要她死”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说不下去了。
姜逢道:“世间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
来到寺庙门口,姜逢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个小沙弥,看了眼二人,脸上腾升出一股莫名的紧张。
很自觉的把两匹马牵到后院,这才准备去通知师傅。
姜逢摆摆手:“不用麻烦你师父了,我们是来看采薇的。”
落尘寺虽小但布局紧凑,几间禅房都坐落在一个院子里。
慧善大师一脸疲惫地从屋里走出来,身后跟着慧寂和宿淮。
姜逢眨了眨眼,定睛一看,那身后的确实是宿淮。
看见熟悉的面孔,姜逢不由得失了神。
她猜测的是宿淮此行,必然几日后才能返回,可如今端午未过,便已回来。
她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先问哪一句。
宿淮显然也看到二人,他向来把头发梳的整齐,可此刻却凌乱地垂落鬓边,整个人透着一股虚弱之气。
不变的是他眉宇间依旧透着一股疏离。
但当那双眼睛看过来时,整个人又是温和的。
姜逢头一次发现,原来这样的宿大人,比平时端庄整齐的宿大人还要好看。
她失神的上前一步:“宿大人你回来了?”
于渊打量着宿淮,见他安好无恙,便递上手中的吃食:“宿大人,看你都瘦了,这些还热乎着,快吃点补补!”
他整个人洋溢着热情,像是冬日里的暖阳。
宿淮只觉一阵头疼:“不用了,我用了晚膳了,你们先进去看采薇吧。她方才已经服了药,想必再过不久就会好转。”
不光把药拿回来了,还喂给采薇服下了!
姜逢一激动,径直往他怀里一扑,送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不愧是宿大人,办事效率,我平生没有佩服的人,你是第一个!”
宿淮身子一僵,微微愣住,姜逢在他怀里蹭了蹭,才扬起了头,脸上堆满了笑容:“那我先进去看看采薇!”
慧善见状,莫名笑了笑,道了声阿弥陀佛,交代了几句便先离开了。
于渊紧跟了几步,见宿淮还僵直在那,觉得这人傻了。只好回过头,一把拽着他的胳膊往屋里带。
采薇的脸色有了些许变化,不再像之前那般煞白,红润了不少,一看就知道是灵翠藤起了作用。
姜逢替她盖好被子,又让小沙弥去打些热水,准备给采薇擦身子换衣服。
等热水打来,于渊还傻愣愣杵在那,宿淮咳了一声,拉着他往门口走。
于渊这才反应过来,满脸羞色,但也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伸手就去拽宿淮的手臂:“宿大人,你是怎么拿到这药的,你可别说真真有这么个朋友?”
手臂上的伤未好,被这么一捏倒是痛的很。
宿淮眉头一皱,于渊似是察觉了什么,连忙松了手。
但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还想再去查看一番,却被宿淮给拦住了:“于渊,这只是小伤,不必在意。”
于渊嘟囔道:“轻轻碰一下都痛,还说是小伤。我看你是怕姜逢知道了会愧疚吧。我说宿淮,你是真傻还是假蠢,要是我受了伤,肯定躺地上不起来!”
对灵师而言,受伤是家常便饭,宿淮自不介意。可听于渊这么会所,倒也是好奇,追问:“为何如此?”
于渊白他一眼:“笨,那当然是因为”
他的话还没说完,姜逢的声音便打断了他们:“好了,你们两个现在可以进来了。”
宿淮应声而入,烛光映照在他脸上,更显得他脸色苍白如纸,仿佛长期抱病的人一般,连呼吸都显得微弱无力。
姜逢一眼便看出宿淮的不对劲,她坚持要为他把脉。
果然不出她所料,气息紊乱受了重创,气血两亏!
姜逢沉下脸问:“伤在何处?”
她最讨厌别人欺骗自己,可眼下看宿淮一脸虚弱的模样,却怎么都生不起气来。
宿淮这才如实道:“遇到了鬼藤。”
“鬼藤之毒,比疫鬼还毒,你”姜逢气的说不出话,扒拉开宿淮的衣服。
难怪这么热天气还穿了两三层,原是里衣已经被鲜血浸湿,只剩下那刺目的鲜红。
看着伤口渗出的血迹,姜逢便觉莫名烦躁,本想说几句,可又发现说什么都不对,只好先去炼丹房找了好些药过来。
止血的、解毒的、止痛的,样样俱全。
于渊惊讶于姜逢对落尘寺的熟悉程度,仿佛这里就是她的第二个家。
姜逢不擅长照顾人,擦洗伤口的时候力道没掌握好,下手重了些。宿淮却并未感到痛苦,反而心中有一丝甜。
他小心打量着姜逢的表情,只见她面色如常,毫无波澜。
可相处久了便知道,越是平静,代表她心里越是憋着气。
宿淮忍不住解释:“其实伤的不重,只是看着密密麻麻罢了,不过说起来那鬼藤确实狡诈,尤其它还能悄然侵入梦境,在梦里就能把人杀死。”
“哦。”姜逢淡淡应了声,替他抹药的力道又加重了两分。
“好痛”
姜逢放缓了力道,吹了吹伤口:“现在知道痛了,刚才不是某人逞强说不痛吗,不是小伤吗?”
宿淮无奈的叹了口气,于渊深表同情,一看就知道这丫头在气头上,他试探性问:“要不让我来?”
姜逢冷哼一声:“当初我怎么说的,我自己的事情能搞定,现在把自己搞成这样,你以为我会觉得愧疚?”
宿淮垂下眼帘:“我并非想让你觉得愧疚,只是你当时的情况不宜再奔波。而且这次去黑水泽也算是因祸得福,否则我也不会发现”
他忽然欲言又止,紧抿着唇,像是藏了满肚子的心事。
两人还等着下文,他却不再继续这话题,转而摸出一枚玉牌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