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数着铜钱,顺手接过糖人吃起来,淡淡道:“我知道了,晚上等我消息。”
谢三儿脸上洋溢着喜悦,正欲返家,却被采薇叫住:“你这是要去哪儿?你姐姐最近怎么样?”
提及谢三儿的姐姐谢芊芊,和采薇的年纪差不多大,以前两家铺子相邻,算得上是邻居。
谢芊芊在水袖居唱戏,尤其昆曲极是拿手。
去年老太太寿诞的时候请的也是水袖居来演的麻姑祝寿。
“采薇姐姐,你何时回来的?”谢三儿突然兴奋地扑上前来,但看到一旁的姜逢后,又显得有些胆怯,生生顿住了脚步。
姜逢抱着双臂:“这小屁孩干嘛呢,我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吃过饭了吗?”
小孩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脏兮兮的小脸活脱脱像只小花猫。
“脏死了,拿去。”姜逢掏出一张手绢递给采薇,示意给谢三儿擦一下,她自己则去街边买了包子递给谢三儿。
谢三儿接过包子,立马道了谢,他一边吃一边说道:“对了姜姐姐,我听说你去镇妖司当了捕快,你能不能帮把我姐姐找回来?”
姜逢疑惑道:“你姐姐不是在水袖居唱戏吗?”
谢三儿拼命摇头:“她已经两个月没回家了,我又进不去水袖居,上次溜进去还被赶出来。所以我才找到刚才那个哥哥,他在戏班子里打杂,说会帮我打听的。”
姜逢道:“那你就再等等消息,你姐不是没交代的人,多半有事绊住了。行了,小屁孩,少在外面闲逛,先回家去。”
说着,她轻轻揉了揉谢三儿的脑袋,顺手薅下来一缕头发。谢三儿这才反应过来脑袋疼,伸手一摸,有些凉飕飕的。
这是自己头发被薅了?
采薇咂舌,女郎未免也过分了些,把人头发薅没了?
她打算教育一番,这种做法要不得,迎面却碰上了赤猪。
赤猪一路走来,引来众多围观的目光。
它背上黑黝黝的一团,四只脚赤色的,又娇小可人,哪有人见过这样的猪崽,自是觉得稀奇。
赤猪似乎也察觉到了人们的关注,走得更加优雅从容,像一只骄傲的猫,昂首挺胸,尾巴翘得老高,小模样得意极了。
姜逢一把拎起赤猪,问道:“怎么样,查到什么了?”
赤猪哼哼唧唧地叫了几声,姜逢听后心中有了数,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示意采薇去买几个炸得脆脆的肉饼给赤猪吃。
喂完了猪,姜逢才笑眯眯的说:“还有一件事。”
她指了指一个水袖居的方向,“看到那个戏园子了吗,帮我找个人。”
说着,她将刚才从谢三儿头上扯下的头发绑在黄符上,化为了灰烬。从灰烬中牵出一条红色的线,拴在了赤猪的脖子上。那条红线很快便隐没不见。
采薇这才恍然:“原来你是为了帮他?”
姜逢伸了个懒腰:“顺手的事,他这么爱护自己的姐姐,姐弟连心,赤猪能找到的。”
采薇叹了口气:“你啊,总是装作什么都不在意,却又偏偏这么热心肠。”
姜逢摆手:“打住,先回家看看。”
采薇这才想起刚才赤猪哼哼唧唧的,也没听明白,便问:“那赤猪跟着张雨秀查到什么了没?”
姜逢冷哼,说起张雨秀她便一肚子气。
“我倒要看看她给我安排的到底是个什么人!”
“安排人?”采薇一路走一路想,到了门口才琢磨明白:“不会是要给你相亲吧?”
姜逢无奈,祖母向来是个嘴硬心软的,多半是张雨秀在她跟前说了什么才同意下来。
两人说着便回到了家,一进门便有侍女迎了上来,说是已经备好了饭菜,在荷园的小亭里等着她们。
姜逢明知故问,问了几句都有谁,侍女便如实回答说老夫人、三夫人他们都在,说是在商量绸缎庄的事。
“行,带我过去吧。”
侍女应了声,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
采薇下意识拉了拉自家女郎的衣袖:“女郎,这明明是有备而来,她能安什么好心,万一是什么歪瓜裂枣呢?”
姜逢拍拍她的手背,低声道:“该来的挡不住,我倒要看看我这位婶婶要弄出什么幺蛾子。”
采薇想想也是,遇事就逃也不是姜逢的性子,还不如去会一会,打消三夫人的念头!
荷园是避暑建的,湖心小亭里凉风习习,夏季坐在这里,穿堂风一吹,十分惬意。
透过飘动的纬纱,隐约可见几个人影,其中就包括老夫人、姜楠和张雨秀。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的,姜逢直接掠过,朝祖母行了个礼。
张雨秀满面春风地介绍道:“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位便是水利使钟离晏钟离大人。他年轻有为,相貌堂堂,人品出众。惜枝,你觉得这位钟离大人如何呢?”
姜逢:
采薇偷偷打量,这男人二十五六的样子,一双眼睛贼溜溜直转,一会看姜楠,一会看姜逢。就连亭子里伺候的这些婢女都不放过,明显一大色胚子。
姜逢微微一笑:“钟离大人确实是年轻有为,没想到三妹妹下午才去相看,晚上就带回家来吃饭,看来婶婶是当真喜欢这个未来女婿。”
采薇反应过来,也急忙附和:“是啊,三娘子和这位大人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壁人呢!”
姜楠脸色一僵:“你们胡说什么,这钟离大人是给大姐姐相看的,与我何干啊!”
姜逢哦了一声:“原来是我误会了,瞧着方才三妹妹还给钟离大人夹菜,关系密切,我还以为是你们要成婚了。”
“你”姜楠一脸嫌弃,急红了眼:“胡说八道,谁和他关系亲密,你可莫要败坏我的名声,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喜欢在男人堆里混,哼!”
老夫人瞪了姜楠一眼,姜楠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借口不舒服先离开了。
钟离晏则开口道:“这恰恰说明姜大娘子是个性情中人嘛,我也听说你在镇妖司任职,这可是好事啊。以后咱们夫妻俩都为朝廷效力,岂不是美哉。”
他这话说的,好像姜逢就已经嫁过去了。
张雨秀道:“是啊是啊,钟离大人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水利使,将来是前途无量。你以后要是嫁过去啊,那才真真是你俩的造化呢。”
她心知肚明,以钟离晏现在的身份地位,肯定不会入赘姜家,那自然就是姜逢嫁过去了。
姜逢一旦嫁人,哪里还有这么多闲工夫管理姜家的事。
不就大权旁落了么。
老夫人神情复杂地低头喝茶,似乎心里也在犹豫该如何是好。她轻轻拍了拍姜逢的手背,低声说:“你三婶心里不舒服,你就给她两分薄面吧。”
姜逢笑眯眯的回应:“我明白的祖母。”
她笑意不减,淡淡扫了一眼钟离晏。
那一眼,让钟离晏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丝毫没有一个为官者的威严。
姜逢心中已经有了判断,淡淡道:“只可惜我这副相貌,又是除灵师,大家都觉得晦气,就怕人家钟离大人瞧不上我。”
钟离晏赶紧辩解道:“不不嫌弃,怎么会嫌弃呢?我觉得你长得虽不惊艳,却是容貌出众,正合我心意!”
一听这话,张雨秀便借故带老夫人下去吃药,顺带把侍女们都带走了,只留下了两个人单独在这里说话。
人一走,钟离晏就更加不把采薇放在眼里了,直接坐到了姜逢身边,殷勤地给她夹菜,眼睛却时不时地瞄向她的胸部。
采薇见状,愤愤不平,故意端起一盘菜,装作不小心地撒在了钟离晏的衣服上:“哎呀,对不起啊钟大人,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钟离晏恼怒的站起身:“你这丫头怎么做事毛手毛脚的,哎呀行了行了,你先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采薇哪里肯听他的话,站在那不动。
姜逢道:“采薇,你先下去吧,我想单独和钟大人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