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馄饨(3)

她刚刚经历了生产的艰辛,身体已经虚弱不堪,鲜血还在身上流淌,但此刻的她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痛苦。

只是死死盯着眼前男人,喃喃道:“没生儿子是我的错吗,我也想要儿子,可是生了这么多就死了这么多,其实她们都不该死,最该死的是你这个混蛋!”

剧痛瞬间传遍全身,男人望着女人半天说不出话,一开口就是鲜血,堵塞了他的喉咙,像溺水一样,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

原来溺水是这种感觉!

他手中无力,再也抓不住婴孩的脚,轻轻一松,孩子便如同一只失控的小鸟,扑通一声坠入水缸。

那声音清脆而响亮,如同一块石头砸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这他娘就是个疯子!”于渊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大骂一声,急像风一样冲过去,伸手进水缸里捞孩子。

幸运的是,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孩子还有呼吸。

只是这婴孩先后遭遇多番折腾,显得异常虚弱和无助。

于渊抱着孩子走到姜逢二人身边,急道:“别愣着了,你们快想想办法啊,这怎么办,她不会死了吧?”

宿淮拍拍于渊肩膀安慰:“没事,我来看看。”

说罢,宿淮轻柔的抱起婴孩,将她腹部贴于自己肩膀上扛着,紧接着开始原地跑跳。

旁人看来样子虽滑稽,但只有他知道,这样颠簸着才能帮助溺水的孩子把腹部里的积水排出。

看宿淮忙于施救,于渊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站在旁边也不敢出声。

好半天过去了,孩子还是没反应。

于渊急了:“这到底行不行啊?”

姜逢走上前一步,说:“别急,生死有命,她阳寿未尽,不会死的。”

这孩子醒不来,并不是简单溺水,而是一次次被父母忽视打掉,积攒了太多的死气。

这会子三魂七魄都被打乱了,要想救她,除非重新稳固她的元神。

于渊一脸期盼的看向姜逢:“所以你肯定有办法对不对,姜逢,我求你了,快救救她吧!”

作为一个灵师,是不该介入太多因果和人之间的事情的,就如青叶道长所说,他们这样的人插手越多,因果乱套,未必就是好事。

这件事便是连宿淮也动了真怒,他厌恶的扫过死去的男人,和那个已经疯癫失常的女人。目光最终定格在孩子身上,开口道:“姜逢,孩子是无辜的。”

姜逢蹙眉:“算了,遇上你们是我倒霉!”

她把心一横,坐到石板上去,“把孩子抱过来,准备朱砂和碗,宿淮,毛笔借我用一下。”

一听有救,于渊不敢耽误,立马钻进屋里去找东西,碗什么的都好找,可是朱砂这些玩意儿,寻常人家里真不会准备。

所幸这些都是镇妖司人必备之物,宿淮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方寸大小,里面是膏状形的朱砂。

姜逢口含毛笔,迅速清理婴孩身上包着的破布,露出柔软平滑的肌肤,紧接着便用毛笔沾湿朱砂,在婴孩前胸后背各画一道敕令。

于渊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却又十分疑惑,低声问道:“宿大人,她这是要做什么?”

宿淮看明白了,沉声道:“画敕令,帮孩子元神归位,可这样一来,十年就得画一次,否则会得失魂症。”

说起失魂症于渊立马就懂了,他家以前有个亲戚也是有失魂症,疯疯癫癫的,可惜了,挺好看的一个女孩子。

画完两道敕令后,姜逢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她朝于渊使了个眼色,示意这小子来照顾婴孩。

她实在太疲惫了,走到墙根坐下,疲惫地靠在墙边,喘着粗气,显然已经消耗了大量的精力。

宿淮心中一紧,连忙从袖子里搜刮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倒出丹药,细心喂给姜逢服下。

丹药服下,姜逢只觉体内清凉,竟是前所未有的好受,笑笑道:“宿大人,这是好东西。”

见她脸色稍稍缓和,宿淮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口道:“镇妖司特制的,以后你出门也带一瓶防身。”

他松了口气,快步走进屋内,找了两件相对干净的衣服,一件丢给了于渊,另一件则盖到了姜逢身上。

姜逢无奈:“我又不怕冷。”

宿淮替她裹的严严实实,淡淡道:“不怕冷也要裹着,你刚画完敕令,不能受风,不然以后会头疼。”

姜逢笑道:“说的我好像坐月子一样,我哪有这么虚弱,歇一会儿就好。”

宿淮看她一眼,“嗯?”

姜逢道:“好吧,那裹就裹吧。”她自己裹紧了衣服,撑着墙壁起身,“那这里的事怎么处理?”

宿淮道:“我会让镇妖司的人来善后,至于这个孩子,还得找个好去处才行。”

他一时也没想到更好的解决方法,于渊已经重新给孩子包裹好,抱着孩子道:“这家人简直丧心病狂,如今她娘疯疯癫癫的,爹死了,姐姐也没了,我们既然遇见了,就收养了得了。”

反正于家家大业大,也不缺这口吃的。

于渊低头看着怀里这小家伙,也不知这家伙在娘胎里吃了什么,居然这么沉,连他都不得不佩服这顽强的生命力,前后两次生死,还能救回来。

“孩子”女人忽然像是清醒了,跌跌撞撞来到于渊跟前,她伸出带血的手抚着孩子眉眼,试图抱走孩子,于渊也不敢和她抢,怕误伤了这条岌岌可危的小生命,只好先放了手。

可女人太虚弱了,站都站不稳,抱着孩子都摔了几次,可每一次都把孩子护在怀里。

于渊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这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又被这女人给摔死了。

他小心翼翼伸出手,轻声道:“你要不先把孩子给我,我帮你抱着可以吗?”

女人紧紧护着,略带警惕的看着于渊:“你们会给她取名字吗,给她取一个好听的名字,不要叫小妹,也不要叫招娣”

在她们村里,女孩是不配拥有正经名字的,因为村里人都说,女儿养大了始终都要嫁出去。

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是在帮别人养孩子。

于渊叹了口气,也多亏他们是生在富裕的家庭,没有男女之见,不管是他还是弟弟妹妹,都有好听的名字,吃穿不愁,还能读书识字。

以前不觉得什么,可没想到在那些看不到的阴暗角落,像这种无法拥有名字的女孩,居然是绝大多数!

他内心一软,郑重道:“你放心,我们会给她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名字,更会给她一个好的生活。”

说完,他便从女人怀里接过酣睡的婴孩。

这一次,女人没有再和他抢,而是含笑着看着自己女儿,喃喃道:“你要听话,要平安长大,你遇到贵人了”

她的嘴角仍挂着微笑,但身体终究抵不过疲惫,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倒向地面。

月光如冰冷的刀片,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女人身下的裙摆也被染成了刺目的红色,分不清到底是男人的血还是她自己的。

姜逢拢了拢衣裳,蹲下身子,伸手在女人鼻间探了探,已经没有鼻息了。

所谓为母则刚,想来刚才一番折腾,能坚持现在,已经实属不易了。

事情勉强结束,宿淮也实在受不住这满园血污,先行离开去找镇妖司的人来善后。

最要紧是回去换衣服,临走时和姜逢二人约好了入宫的时间。

现在正值亥时,离子时,不到一个时辰,她们还得进宫把蛙变的事情解决了。

不过当下的情况是得先找地方安置这个婴孩。

于渊收回目光:“宿大人都撤了,我们也先回家。”

话音刚落,他怀中的婴孩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姜逢顿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婴孩声音洪亮,这哪里像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

于渊吓得手抖:“不是,这怎么回事,她哭啥啊?”

姜逢皱眉:“我怎么知道,兴许是尿了?”

于渊屏住呼吸,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尿。

那为什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