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轰隆……
原本星光点点的夜空,突然乌云密布。
天海属于大夏的南方,又是大江的入海口,现在已经到了梅雨多发的季节,空气潮湿,阴雨连绵。
昨天已经下了一阵雷雨,现在又来了。
迎面的风吹拂在脸庞,有了些许凉意。
这里的人都习惯了这种天气,所以并不慌乱,步伐平稳,还是自顾自游玩着。
不一会儿,细如牛毛的雨滴就从天空中落下。
“下雨了卿烟姐,我们打个车赶紧回去吧。”顾愿抬头,看见了牛毛细雨落在夏卿烟的肩头,在街边霓虹灯的照耀下,闪过一道道白色的光影。
他的双手拎着兔笼子,里面的兔子面带惊恐,在里面来回跳动。
夏卿烟点点头说:“好吧。”
“我本来还想给它们买点吃的呢。”
顾愿说道:“不用买,家里的烂菜叶子喂它们点就行了。”
两人走出了小吃街,站在路口等红绿灯。
一个老人脚下一滑,倒在两个石墩中间。
他白发苍苍,身形佝偻,好像站不起来了。
周围的人从他面前走过去,就算看见了也不敢上去搀扶。
有小朋友要过去搀扶,还被她妈妈阻止了。
夏卿烟看见这一幕,赶紧过去,想要把老人扶起来。
“顾愿,我们扶爷爷站起来。”
“等一下卿烟姐。”顾愿也阻止她。
夏卿烟停下脚步:“怎么了?”
顾愿放下兔笼子,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录像。
“我们要留下证据。”
夏卿烟的眉头微微一皱:“什么证据?”
“证明老爷爷不是我们弄倒的,不然到时候如果被讹上了怎么办?”
“之前就有很多专门讹人的坏人。”
顾愿走到老爷爷身边,说道:“老爷爷,是您自己摔倒的哈,现在我姐姐要扶你起来,你可不能讹钱,我也录着视频呢。”
老爷爷叹息道:“我不讹钱,我只是想去锁龙井看看。”
夏卿烟慢慢搀扶着老爷爷站起来,他穿的是绿色的军装,带着帽子,上面还有红色上五角星,这一看就是老一辈的当兵的。
顾愿还在他的胸前看见了几枚军功章,老爷爷虽然面色枯瘦,但是眼神坚毅,而且看着很有气势,只是有一丝丝悲伤的情绪流露。
“咳咳…”老爷爷咳嗽两下。
夏卿烟扶着他坐在石墩上休息。
老爷爷看着夏卿烟道:“小姑娘,谢谢你们了。”
“不客气,爷爷。”
顾愿收了手机:“老爷爷,现在天已经下雨了,要不改天等天气晴朗了再来吧。”
老爷爷摇摇头:“不行,我必须今天去。我跟人约好了。”
夏卿烟说道:“这里距离锁龙井还有段路,路上也滑,我们扶您过去吧。”
老爷爷感激道:“那谢谢你们了。”
“我腿脚不太方便,走过去恐怕要很久。”
夏卿烟搀扶着老爷爷,顾愿手提着兔笼子,一分钟一换手,还得被勒红印子。
老爷爷看着龙泪河两岸,感叹道:“这里变化可真大啊。”
听老爷爷的口音,像是中原的。
顾愿感觉很亲切问道:“老爷爷,您是中原哪里人?”
“我是商州人。”
“您之前来过这里?”顾愿问道。
夏卿烟有些奇怪,顾愿为什么会说方言。
“六十年前来过一次。”
“当年的龙泪河河水很浅。”
他说河水很浅,是因为一场战争,填满了尸体,河水染成了红色。
老爷爷感慨着,目光沧桑,仿佛他又回到了战场上。
老爷爷看着顾愿道:“小朋友,你为什么会说商州话?”
顾愿笑道:“我看过电视剧,胡乱模仿的。”
“你的商州话很正宗,不像模仿的。”
顾愿道:“谢谢您夸我。”
三人朝着锁龙井走去。
顾愿想着,究竟是什么约定,值得老人家盛装出席,这么认真对待?就算是下着雨,也要赴约呢?
绵绵细雨落在老人家的肩膀上,宽广的肩膀曾经可是扛机枪的。
只是老人家走路一边轻一边重。
他的小腿截肢了,安装的假肢。
回到锁龙井边,那些情侣点燃的蜡烛都已经熄灭。
顾愿与夏卿烟的一生一世烛早已燃烧干净了。
雨越来越大,
这里没什么人了。
大槐树上的红色丝带随风飘荡,犹如美人头上的发带一样飘逸。
老爷爷走上北新桥,抚摸着桥身。
夏卿烟与顾愿站在他的旁边。
他看着左右,等待着与他约定的那个人。
天空中飘落的雨越来越大。
顾愿看着老爷爷道:“老爷爷,雨下大了,咱们去那边商店防雨棚
老爷爷道:“我没事,我就在这里等,这里最显眼,她如果来了,应该一眼就能看见我了。”
老爷爷满怀期待,雨落全身也不以为意。
夏卿烟道:“顾愿,你在这陪着爷爷,我去买把伞。”
顾愿点点头。
北新桥上的青石已经湿漉漉的了。
顾愿提醒夏卿烟走路慢些,别摔了。
顾愿看着老爷爷问道:“老爷爷,这一定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吧。”
“是啊,是我亏欠最多的人。”
顾愿与老爷爷又聊了下商州的风土人情,奇闻异事。
老爷子叫陈破日,是一名老兵。
顾愿安静地听老爷子讲述了一段往事。
往事就如这绵绵细雨一样,沁人心脾。
当年,一位意气风发的年轻小伙为了守护大夏,守护这八千里山河日月,报名参军,成为了一名军人。
他在天海战争中负伤,被转移到锁龙井医疗点治伤,与一个女孩子相遇,两人相爱了,并在锁龙井下点燃了一生一世烛。
蜡烛燃尽。
两人定下终身。
但老爷爷说:“敌寇一日未灭,便不成家。”
那姑娘也说:“我等,等战争胜利的那天,我嫁给你!”
后来,天海战争失败了。
年轻小伙只能跟着部队进行战略转移。
与那位姑娘失去了联系。
这仗一打就是很多年,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赶走了侵略者,战争胜利了。
但小伙再也没有见到那个姑娘了。
小伙时刻也没有忘记当初的承诺,他到处托人打听。
还未找到那个姑娘,战事又起。
小伙又匆忙去参加另一个战争,在那场战争里,他带领连队在冰天雪地中战斗,身经百战,可是在一场埋伏中,他们连队因为长时间趴在雪窝子里,一部分战友冻死了,大部分都冻伤了,小伙的小腿也冻坏截肢了。
小伙被截肢后,没了兵王气势,开始自暴自弃,原本还想找找那个姑娘的,可是再一看自己那个吊样子,怎么给人家姑娘幸福啊?
他也便不找了。
他回到了商州老家。
别人给他介绍对象,他都推脱了。
他放不下那个承诺,放不下那个姑娘。
明眉皓齿,宛如夏荷的姑娘。
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过了很多年。
小伙从青年变成了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的腿一到这种阴雨连绵的天气,就会变得又疼又痒。
上个月的时候,他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熟悉的声音。
尽管过了六十年多年,他还是记得。
是她。
两人沉默很久,简单寒暄了两句,好似轻松无意。
两人都想再见一见对方,于是两人便约定今天在锁龙井边碰面,就是当年定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