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
周围的声音吵得孟笙笙非常难受。
孟笙笙在剧痛中睁开了双眼,大白天的,好像有星星在眼前不停的转来转去,又连续眨了好几次眼睛,模糊不清的视线终于清晰了很多。
“醒了!”
“终于醒了。”
“快去叫周医生来看看,孟知青这伤是不是没什么大碍了?”
“这么严重,都快被埋土里面了,怎么可能好这么快,脑袋上的包比我家门口的梅子都大,回来的路上还差点背过气了,还是得在家里多休息休息。”
“对对对,我去找周医生,要是好了就不用去县里的医院了,去一趟得多花好几块钱呢,谁家那么多钱能给她造。”
声音嘈杂得厉害,孟笙笙耳朵里自动过滤了这些声音,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头顶。
土黄色的墙壁,已经泛黑的木头梁柱,能看得出来这里已经不是她租的那几十平的单身公寓了。
再稍稍偏了偏头,土墙陈旧的颜色,加上周围人穿的黑蓝灰白军绿色的衣服,挽起的裤脚,即使她不知道现在到底怎么回事,但是孟笙笙大致察觉出了现在大概已经离开了自己的那个年代了。
眨眨眼睛,随后又闭上了,不是不想再观察观察,而是她脑子里不停有一帧一帧的画面闪过。
等再次睁开眼,原本脾气再好的人也忍不住给老天爷竖了个中指。
为什么?
原本她只是是一个二十一世纪平平无奇的社会打工人,没想到昨天晚上在改设计图的时候,不自觉的累的睡着了,醒来之后不仅换了个地方,还换了个时代,变成了这个孟笙笙。
原身也叫孟笙笙,刚刚才满十七岁没两天,来这里插队才一个星期,村子里的人都还没认全呢,今天被村子里的老乡发现满脑袋是血的躺在村子外面的小树林旁边,找回来的时候,这姑娘基本上已经没气了,大队里的人都准备去公社给她家里打电话报丧了,没想到她孟笙笙过来了,原身又活了下来。
她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嘴唇惨白,要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旁边的人都要以为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孟笙笙很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受伤的,不过一回想当时的情景,脑袋就跟容嬷嬷拿着针刺她似的,根本想不起来,脑袋还越来越疼,她怕自己被疼成个傻子,于是也放弃了,晕晕乎乎的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没什么人影了,要不是屋子外面时不时有锅碗瓢盆的碰撞声表明外面还有人,孟笙笙会怀疑这个大队里的人已经准备让她自生自灭了。
雷雨青一进来就看到孟笙笙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骨碌碌的盯着墙上的伟人画像看。
她松了口气,这是精神了不少,没事了就好,雷雨青把手里的粥放到了旁边小桌上,帮着把床上躺着的孟笙笙扶了起来。
“感觉怎么样了?”
还没等孟笙笙回答,她又说道,“你说你,怎么会去那偏僻的地方,要不是大牛几个小孩去那里的小河沟摸螃蟹,你血流干了都没人能发现你,这才下完雨,到处都是滑溜溜的,这不就磕到了吧,你也是命大,被人发现的及时,这才把你救回来了……”
孟笙笙坐了起来,肚子已经很饿了,雷雨青把稀粥端过来没两分钟,孟笙笙就喝了个一干二净。
这粥是真的稀粥,大半碗的水,大米只铺了碗底浅浅的一层,还不到她一口的量,不过刚刚孟笙笙躺在床上已经看到了桌子上的台历,知道了今天的日期,一九七一年的三月底。
即使没真正在这个年代生活过,不过她有了原主的记忆,也明白这时候的粮食有多珍贵,别说只有浅浅一层的大白米,就算只有一两粒的大白米也不能浪费。
喝了热粥之后,她心里因为饥饿而急慌的情绪缓和了许多。
晚上睡前,大队里的医生又来看了一遍孟笙笙,医生是一个大概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衣服裤子上也是密密麻麻的补丁,看她面色不佳,给她挂了瓶水才回卫生所。
可能是白天睡的太多,晚上的孟笙笙很精神,睡在知青院的大通铺上,外面的月亮也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她眼睛睁的大大的,但是在这黑暗的环境里什么都看不见,肚子还咕噜噜叫了起来。
这也是正常的,十七八岁正在长身体的年纪,晚上就喝了一碗水,现在的她又饿了。
这时候的她也只能回忆回忆原主家里的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否则注意力一直在饥饿的肚子上,这太难受了。
孟家两口子生了四个,孟笙笙排行老幺,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姐姐。
老大孟红旗今年二十三了,六八年的时候娶了媳妇,这几年肚子一直没动静,孟笙笙妈妈背地里不知道嘀咕了多少次,去年年底终于怀上了,孟笙笙走的时候,她大嫂还给了她好十块钱。
孟红旗没个正经工作,是废品站的临时工,随时可能被劝退,平时就喜欢鼓捣鼓捣机器零件啥的,平时和他结交的三教九流的朋友到处收集些零件,拼拼凑凑的,能拼凑出手表、自行车啥的,再把这些东西放到黑市上去卖,有时候挣的比在厂子里上班的孟春生还多。
老二孟卫国今年二十一岁了,因着几年前的下乡政策,除了有工作的和已经结婚的,其他孩子都得下乡,家里求爹爹告奶奶的在钢铁厂找了个锅炉房的临时工干着。
老三是孟笙笙的姐姐,叫孟月,今年也十八了,正在读高二,因为脑子没孟笙笙灵醒,留级了两次,教育改革,改为“五二二”学制,现在高中改为两年制,她也正好高二,马上也要毕业了。
在孟笙笙还没离开家的时候,她的三姐也因为工作和下乡的事情愁白了头,但是工作和对象几件事没一件顺心,天天在家拉着个脸,就没见晴过。
孟笙笙爸爸孟春生在B省的钢铁厂工作,是个六级钳工,一个月工资有五十三块钱,妈妈也在钢铁厂,级别没有孟爸爸高,是个普通工人,一个月也有二十九块钱,两人加起来也有八十二块钱了,一家子在只有兄妹四个的时候养一家子暂时是够的。
在孟笙笙的记忆里,她的日子过得也还行,一家子人住在钢铁厂的家属院里,家里不小,不过因为家里人也不少,等孟笙笙大哥二哥有了孩子,一家子住那么点地方更是挤的慌,自从她大哥结婚之后,她二哥就只能在客厅角落里搭了一个架子床,每天晚上放白天收,十分麻烦。
说起来这房子还是因为孟春生爸爸,孟笙笙爷爷在厂子刚建起来,各种安全工作没做到位的时候,救了厂子里的工友和财产,自己却被机器绞死了,厂子里给孟家的奖励,否则以当时孟家就孟春生一个低级钳工和孟妈妈一个普工的情况下,那三室一厅的房子怎么也不可能轮到他们家。
这时候谁都知道这时候分房子这事有多难,一家□□口人住在三四十平米的房子里是常有的事,就那些新建的房子房子,整个钢厂里的人都眼红的盯着呢,差不多在风声还没露出来的时候,好些人都已经暗地里预订上了,也就是因为孟笙笙爷爷这英雄事迹,厂子里给孟家分房子这事明面上才没有人不服,堵住了其他人的嘴。
不过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在这普遍都穷的乡下大队里,是有一个工人就能吹出花来的地方,她家有两个正式工和一个临时工,看起来确实不错,不过挣得多,花的地方更多,加上孟家的奶奶,整个孟家一共七口人,今年嫂子要生孩子了,去检查好像还是双胞胎,她妈时不时还要看看姥姥姥爷,平时还要应付各种亲戚,现在她下乡之后,家里也要补贴她,这一家子的日子也不好过。
想到这里孟笙笙又叹了口气,原本不怎么疼了的脑袋想想原主下乡的原因,脑袋又不禁开始隐隐作痛。
说起来这姑娘也是倒霉,原主一直顺风顺水的活了十六年,虽然这年代不比以后,物质条件及不上,但是感情方面的弥补也差不了多少。
家里就孟笙笙最小长的最可爱,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也都尽量照应着她,从小就没受过欺负,要是有谁骂了她,她两个哥哥拿着砖头就上了,根本用不着家里的父母出马,所以原主和一家子的关系很不错。
原本她姐姐也要找对象结婚了,就算暂时找不到对象结婚,她妈和爸爸也准备用家里的存款,托棉纺厂的舅舅托关系找个临时工的活儿先干着,这样算起来,她家兄弟几个,老大结婚了,老二有临时工这份工作了,老三不是临时工就是要结婚,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也是符合条件的,怎么算也轮不到她一个十六岁的姑娘下乡。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原主长的并不是时下流行的那种微胖鹅蛋脸的精神美人,也不是能给人冲击感的精致妖艳美人,即使在这吃不饱的年代,她也是少见的圆脸,白莹莹的,脸蛋上经常红扑扑的,脸上还有两个梨涡,眼睛大大的,像是圆圆的杏子,不笑还不明显,一笑起来,眼睛又是弯弯的月牙,亮晶晶的,微微张嘴,还有若隐若现的小虎牙。
是个甜妹啊!
原主越长大就越好看,加上原主又是个包子性子,被欺负了也不敢反抗,城里的一群无所事事的混子就盯上了她,在她上学的时候,经常在她落单的时候言语调戏,其中比较恶劣的甚至辱骂威胁过她,把她吓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那些混混被孟家两个哥哥警告了也只是口花花,并不敢干什么出格的事,不过在去年,他们市里的领导班子受了影响,换了一批,来了很多不上学到处搞,批,斗的半大青年,他们看上了长的漂亮的原主,还找了人上门提亲。孟家父母是拎得清的,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好人,就没同意,这下可就彻底得罪了这些人。
他们动不动就上学校打老师打同学,还专门挑孟笙笙在的班级,和她走的越近打的越狠,即使知道不是她的错,但是原本的朋友和老师也开始疏远甚至怨恨原主。
他们就是一群半大的青年,还拿着鸡毛当令箭,在这敏感的时候也没人敢触霉头,就怕惹祸上身,所以这群人行事越发肆无忌惮,甚至开始去钢铁厂闹事,把孟父孟母的工作都闹的不得安宁。
接着又发生了一件压死骆驼最后一根稻草的事,孟家父母这才不得不忍痛把原主送下了乡。
在今年的开春,学校的老师组织班上的同学到离他们厂区不远的农场进行劳作教育,孟笙笙当然也跟着去了。
因为农场刚建,没那个条件在农村修个公共厕所,在农场干活的那些人大部分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民,大家平时也没那么讲究,上厕所也就直接找个没人的草地就解决了,基本上不会有人还专门走个几十里路回家上厕所。
那天孟笙笙实在是憋不住了,找了两个朋友一起,直接在一片没人的荒地上解决了生理需求。
谁知道当天晚上,原本来孟家提亲的那男的到了孟笙笙家里,他言之凿凿的说他看到孟笙笙上厕所了,他要和孟笙笙结婚,他要负责,否则他就要到处宣扬她孟笙笙已经不干净了,已经被他看光身子了,甚至能当场说出来她腰上有两颗痣,没谁会要她,最后也只能和他结婚。
孟笙笙因为这阵子的遭遇,原本就觉得对不起家人朋友,被这么一刺激,当天晚上回家就病了,高烧了整整三天才好。
醒来之后,她妈就红肿着眼睛和她商量着下乡的事,她哭了一天一夜最后也同意了,就怕那群人闹事,家里一点也没耽搁,报了名之后,把家里的能带的东西都给她带上了,甚至还给了她一百块钱和各种全国的粮票肉票布票副食票傍身。
因为这件事,原本就不善言辞的女孩更加内敛了,在她看来,原主甚至有些轻微自闭的倾向了,这样一个女孩子,阴差阳错离了家,到了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是倒霉到家了。
虽然并非她所愿,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具身体里,她怎么说也不会放弃重来一次的人生,好好生活,帮着原主照顾家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