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答复……
路渺其实没想好。
徐迦沿一大早就约了她,她也有点害怕见到乔泽,她有点不敢见他,因此早早出了门,刻意避开了她。
她没想到他会打电话过来。
“路渺。”迟迟等不到到她回答的乔泽叫了她一声,很冷静的声线,一如她一开始认识他时的样子,冷静,沉稳,严肃,和昨晚他把她揉进怀里,重重地吻她完全不一样。
“你打算怎么答复他?”他问。
“我……”路渺迟疑了下,“我不知道。”
眼角瞥见推门进来的徐迦沿,她低低道:“我哥来了,我先挂了。”
手指在屏幕“挂断”两个字上轻点了下,将手机反扣在了桌子上。。
徐迦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来很久了吗?”
他问,顺手拿过菜单,招来服务员,一边点着菜,一边抽空看了她一眼:“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会和温来分手。”她双手摩挲着杯沿,轻轻道,有些避重就轻。
但这个答案并没有让徐迦沿满意。
他翻菜单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看她:“搬家的事呢?”
路渺抿着唇没接话,避开了他的眼神。
徐迦沿:“你不想搬?”
路渺迟疑了下,点点头:“我在那里已经住习惯了,我暂时不想搬。”
徐迦沿“啪”一声合上了菜单:“你必须搬。”
路渺抿着唇不看他:“我不想搬。”
“必须搬!”徐迦沿将菜单扔到了一边,很认真地看她,“渺渺,你必须搬出来!”
路渺握着杯沿没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哥,你知道一直以来,我为什么不愿意要你帮我吗?”
她抬头看他:“我就是怕现在这种情况。你以着为我好的名义,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我还不能理直气壮地拒绝你。”
“你都那么照顾我了,处处为我着想,我遇到困难时你总是第一时间出现,你甚至一次两次地为了救我受伤,我如果还去忤逆你,就显得我不知感恩,很不识好歹似的。”她低下了头,“我不是你亲妹妹,我们甚至是没任何关系的。我不可能像徐迦芊,或者你的家人那样,理所当然地享受你对我的好,我没这个资格。”
“所以你对我越好,我压力越大,我回报不了你什么,我只能尽量听你的话,不让你担心。”她迟疑着看向他,“可是我真的不喜欢这样。我不想因为感激和亏欠,逼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
“我现在住乔泽家很自在,他没有施恩于我,我也没觉得亏欠他什么,我和他就是等价交换,各取所需,所以他也不会强迫我什么,他没这个资格。即使……他强迫了,我也还是能理直气壮地拒绝他。但换你就不行,我欠你太多了,你真要强迫我什么时,我根本不可能像拒绝他那样拒绝你。拒绝了,我会很内疚,不拒绝,我又会心不甘情不愿。”
“所以……哥……”路渺抿了抿唇,“您别再逼我行吗?我已经长大了,我有分辨是非和好坏的能力,你真的不用太担心我。”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和他坦诚她心里的想法,徐迦沿一时怔在了那儿,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几次想说话,又默默咽了回去,他低下了头。
“对不起。”他低低道,右手拎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路渺看着这样的徐迦沿,心里有些难受,她不想这样,不想徐迦沿因为她的话难受,他对她太好了,好到她不忍心看他因为她难过。
“哥……”路渺迟疑叫了他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整个人显得有些无措。
徐迦沿抬头冲她笑笑:“你别又有什么心理负担。我没事。”
长舒了口气,又笑笑,看她:“一直以来只是我一厢情愿地对你好,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小时候对你……太不好了,想弥补你,也想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我不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会这么不懂事,如果不是我,你现在也不至于这样。那天回去后,你紧紧抓着我手,哭着求我带你回家的样子,我一直没办法忘记,那几年我过得很难受,一想到你我就很难受,很内疚,我挣扎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回去看你,想帮帮你。”
“一开始我确实只是因为内疚,抱着弥补的心态靠近你,帮你。我就是……单纯想让自己好受点。”徐迦沿指尖摩挲着杯沿,沉吟了好一会儿,“但这么多年下来,我已经不是单纯想弥补你了。”
“渺渺。”他抬头看她,很认真,“是我对你有了私心。我想和你在一起,想照顾你,你明白吗?”
路渺怔住。
“你说你没有办法像我的家人那样,理所当然地接受我对你的好。那如果,我是以男朋友的身份……对你好呢?”
路渺只是怔怔地看他,脑子一下子全乱了,什么也没法说。
“渺渺。”徐迦沿轻吁了口气,原本绷着的嘴角甚至开始有了浅浅弧度,说出了那句话他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起来,“你有没有想过,家人除了先天的血缘关系,还可以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的?”
路渺不大笑得出来了:“哥……您别乱开这种玩笑好吗?”
“我是你妹妹啊……”她很慌,有些不知所言,“我们怎么能在一起呢。”
“我没开玩笑。”徐迦沿看着她的眼神很认真,“渺渺,我是认真的。”
“你从来就不是我妹妹,我也从没把你当妹妹看。”
“我不知道我这么做会不会让你难以接受,但这是我深思熟虑了一晚上才下的决定。”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给你足够的空间和自由,不干涉你,是因为我知道,除了路小成,什么人都入不了你的眼。”
“我原来以为,我可以耐心等你,等你慢慢接受我对你的好。”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然在拒绝我,你宁愿住到一个陌生男人家里也不愿接受我对你的好,我发现等不了。”
“可是……可是……”路渺只觉脑袋“嗡嗡”地响,心里乱糟糟的,什么都乱糟糟的,乱得她无法正常组织语言。
徐迦沿只看着她,他能理解她的混乱,他不催她,只耐心等待她的答案。
沉默在彼此间蔓延着。
路渺电话的另一头,也在沉默着。
她刚才的电话没顺利掐断,乔泽也将通话保留了下来。
他人就坐在沙发上,背靠着沙发背,头微微仰着,看着天花板,手机正贴在右手耳边。
他握手机的手掌收紧了些,又缓缓松开,眼睛闭了闭,又睁开,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各取所需!
没有资格!
各取所需!
没有资格!
……
她平静的话语和昨晚她被他揉进怀里的样子不停地在大脑中交织。
乔泽克制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人已坐直身,拇指点了手机免提,任由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掌心里轻转着,视线转向一边的路宝。
路宝就趴在他脚边,正默默地啃着狗粮,被他看过去的一眼一盯,慢吞吞地站起身,叼着狗盆挪到角落去了。
乔泽也不说话,就盯着它不动,轻转着手机。。
电话那头的路渺始终没说话。
他从路渺的话里能判断得出来,徐迦沿戳破了那一层窗纸,他撕掉了她大哥的外衣,正在向她告白,她陷入了混乱中,也可能是……犹豫中。
她在犹豫,他想。
她会不会答应?
会不会答应?
如果她答应了……
如果她敢答应!
乔泽心情突然变得恶劣,人也有些焦躁,倏地站了起身。
路宝爪子扒着它的狗盆,默默又往后挪了几步。
乔泽在它面前蹲了下来,拍了拍它狗头,将手机转向它,“叫!”
路宝默默护着狗盆子又后退了一步。
乔泽语气重了一分:“叫!”
路宝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他手里的手机,也不知道是认得还是没认得,幽怨地“嗷”了声。
声音不大,但还是惊动了混乱中的路渺。
她隐约听到了手机传来的狗叫声,不确定地看向手机。
徐迦沿也瞥了眼手机,看向她:“渺渺?”
路渺迟疑看他。
“你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有足够的理由和资格照顾你?”
路渺:“……”
电话里突然传来两声急促的狗叫声。
路渺注意力瞬间被拉回了手机上,她很快将手机拿起,看到手机里的通话界面时一下愣住了。
徐迦沿看她面色不对,也往手机看了眼,看到了和乔泽的通话界面,眉心当下拧了起来。
路渺想一巴掌拍死自己,她不知道乔泽还在不在电话那头,她明明点了挂断的,不知道怎么就……
路渺懊恼地捂着眼睛,抖抖索索地把手机贴耳朵边,迟疑地问了声:“喂……”
“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乔泽的声音,很冷静。
路渺捂着手机的手都忍不住抖了,想挂又不敢挂断,以乔泽的严厉,她完全可以预料得到她的下场。
这个错误有多致命她自然知道,这要是在卧底行动中,早够她死八百回了。她以为她已经挂断了,她明明点了挂断,没想到竟然还一直在通话中,她估计是手机太卡了,她手指点的那一下没点着,卡住了,她也没再次确认。
很小的疏忽,关键时刻却是致命错误。
她没想到自己连这种小错误都犯,整个人陷入深深的懊悔和内疚自责中。
“对不起。”她不敢为自己辩解什么,错了就是错了,她只是很难受,难受自己还是又犯了这样的错误。
徐迦沿看她满脸懊恼和自责,眉心拧得更深,手掌伸向了她:“手机给我。”
他手机恰在这时响起。
路渺指了指他手机:“电话。”
徐迦沿不得不收回手,接起了电话。
乔泽并没有如路渺担心的厉声训斥,只是冷静问她:“现在哪儿?”
路渺瞥了眼菜单,报了餐厅名字。
乔泽:“什么时候回来?”
“中午吧。”路渺又忍不住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不挂电话的。我手机已经用了几年,最近卡顿得比较严重,我点了'挂断’的,我没想到……”
越说路渺越觉得自己像在找借口,懊恼地闭了闭眼,有些沮丧:“对不起。”
乔泽沉默了会儿:“我去接你。”
路渺不知道乔泽是不是要和她清算的,不敢拒绝他,迟疑点了点头:“好。”
偷偷看了徐迦沿一眼,却见徐迦沿面色一变,人已倏地站起身:“你先别急,我现在回去。”
挂了电话,伸手招来服务员。
“怎么了?”路渺也跟着急急起身,“出什么事了?”
“芊芊失踪了。”徐迦沿收了电话,“渺渺,我得先回去看看什么个情况,你先一个人回去,回头我再找你。”
“她什么情况?”路渺急急问道,职业的本能,让她下意识想跟着他去现场看看。
“具体我也不清楚,回头再说。”
徐迦沿转身便想走。
“等等,我和你一起过去。”路渺叫住了他,跟他一块出去了,一边对电话那头的乔泽道,“你别过来了。迦芊失踪了,我想过去看看。”
乔泽眉心微微拧起:“徐迦芊?”
又问她:“你们现在要去哪儿?”
“我不知道,估计先去徐家看看。”
路渺挂了电话,和徐迦沿一块上了车。
“她昨天上午说和朋友出去吃饭,一晚上没回来。”徐迦沿启动了车子,一边调转车头,一边道,“手机也关机了,没有人知道她在哪儿。”
路渺皱眉:“会不会是和朋友去哪儿玩了,手机没电了?”
“如果真是这样倒好了。”徐迦沿利落地转着方向盘,扭头看了她一眼,“她的车子在距离家里七八公里的乡道被发现,车门开着,座椅有厮打痕迹。”
“她昨天出去时有说晚上可能不回来,让妈不用准备她的饭。因此晚上人没回来,妈也没放在心上。”徐迦沿继续道,“早上给她打电话时才发现手机关机了,还以为是没起来。没想到刚接到警方电话,让过去辨认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