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27.09.19&

路渺一愣,下意识跟着他话题走:“为什么啊?”

“度你成人。”

“……”路渺又愣住了,她没跟上他的思维节奏。

“我本来就是人。”她喃喃反驳。。

乔泽额头抵着她:“成人?”

“……”意会过来的路渺脸一下就炸了,又烫又窘,用力想推开他,又被他给拽回了怀里。

“别乱动。”他突地道。

他声线一严肃起来路渺就知道他进入工作状态了,人也本能停止了挣扎,疑问的眼神看向他。

他总能在真真假假间切换自如,她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

乔泽也在凝视着她,手掌托着她后脑勺,额头亲昵地与她相碰。

吴曼曼带笑的声音这时已自身后响起:“乔总好兴致,也不怕我们渺渺害羞。”

路渺原还担心乔泽听不到不回应,没想着他已抬头,浅笑着道:“好风好景,适合谈情说爱。”

推着路渺稍稍坐起身,手臂还松松垮垮地搂在她的腰上。

路渺脸还红着,人看着确实有几分被人看到的窘迫。

“曼姐。”她不大好意思地打了声招呼,眼角余光从徐迦芊脸上扫过,徐迦芊正红着脸,又窘迫又羞赧地看着她和乔泽,看着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不好意思。

看她看过去,徐迦芊似乎有些怕她,小心翼翼往吴曼曼身后挪了一小步,讷讷地叫了她一声“姐”。

吴曼曼笑:“小丫头怎么怕你姐怕成这样了,还怕她吃了你不成。”

徐迦芊不大好意思地抿着唇,也不太敢看路渺。

商奇这会儿也已走了过来,正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看乔泽和路渺这模样,也笑着道:“乔总寂寞难耐啊。”

路渺很自觉地低声给他翻译:“他说你寂寞难耐。”

乔泽只是浅浅地笑笑,搂着路渺站起身:“难得出来放松,不就图个痛快。”

商奇笑着连连点头,笑看了路渺一眼:“乔总晚上不好伺候吧,妹子辛苦了。”

话题有点过,一旁的徐迦芊早已悄悄红了脸。

吴曼曼笑着拍了他一记:“胡说八道什么呢,没看到还有小朋友在?”

商奇知道她喜欢徐迦芊,也没再开黄腔,看了眼表,笑着道:“一起去吃个饭吧。”

乔泽点点头,和路渺一辆车。

徐迦芊想跟着一起上车,乔泽瞥了眼吴曼曼:“吴小姐,少儿不宜的东西还是别让小朋友看太多。”

吴曼曼当下了然,他这是要在车上和路渺亲亲我我呢,当下拽过了徐迦芊一块上车。

车子一驶出去,路渺马上气鼓鼓地转向乔泽:“你是故意的。”

“演戏嘛,自然得演全套。”乔泽抽空瞥了她一眼,“这不是你自己说的,我是你的金主?一个五陪小姐,和金主闹脾气。这像话吗?”

路渺:“……”

“玩洗钱的都是人精。”乔泽从后视镜瞥了眼车后跟着的白色跑车,“你自己都把底牌亮给人家了,就一陪玩□□的小女友。我的小女友闹小脾气了,我这大金主自然得屈尊哄哄人。要不然你耷拉着脸,我耷拉着脸,这不叫交易,叫感情。明显和你编排的人设不符。”

路渺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挠了挠头,不吭声了。

车子很快在商奇预定的餐厅停了下来。

乔泽揽着路渺下车。

这是一家粤式餐厅。

商奇早早定了包厢,几人进去,刚坐下,徐迦芊电话就响了,陈琪打过来的电话。

徐迦芊就她的心头肉,一转身不见人她就找得慌。

“哎呀,妈,你别担心了,我和朋友在吃饭呢,在粤式餐厅,没事的。”报了餐厅名字让她安心,这才挂了电话。

没想着电话才挂了没多久,陈琪就直接找来了,直接进的包厢,一看到她就忍不住轻斥:“你这孩子,和你说过多少遍了,外地不比家里,让你别一个人乱跑,老不听,这次连声招呼都没打了。”

徐迦芊被当面说得有些窘,弱弱地叫了她一声“妈”,人也跟着站起身,爽快地拽过她:“这是我妈。不好意思,她平时就爱瞎操心我,一碰到和我有关的事就没分寸,你们别介意。”

而后指着桌上众人给她做介绍。

陈琪看到路渺和乔泽时当下就沉了脸,但沉着的脸在看到商奇时又稍稍缓解。

她认识商奇,徐洋海运和商奇的奇迅创投有投资上的往来。这几年的徐洋海运虽已经不由她主事,但多少还是了解公司经营状况的,也就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商总什么时候也来澳门了,早知道你在这儿,该早点和您一起吃个饭。”

商奇笑笑:“我也是这两天才到。”

又和她客套道:“您也没吃饭吧,坐下一起吧。”

陈琪也不是什么客套的人,当下爽快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路渺抿了抿唇,突然就没了胃口,可能是因为小时候被遗弃的事阴影有些大,她总没法以平常心面对陈琪。

当年她在徐家虽然不讨人喜欢,但从她有认知起,那就是她的家,她的爸爸妈妈。

他们再怎么打她,骂她笨,她也只是觉得,她是真的太笨了,才会一直被爸爸妈妈打骂,她总在小心翼翼地听他们的话,要乖,要听话,被打了她不敢哭,摔疼了也不敢哭,一个人被扔在幼儿园,迟迟等不到他们来接她的时候也不敢哭,被徐迦沿欺负了的时候也不敢哭不敢告状,他们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但从来不敢对他们要求什么。她被锁在黑乎乎的屋子里时她害怕她不敢说,她疼了饿了也不敢说,那时的她就真的觉得,她很听话,她的爸爸妈妈和哥哥就会喜欢她了。

所以当陈琪和颜悦色地抱着她,告诉她,要带她去玩时,她是欣喜的。

她以为她的爸爸妈妈终于喜欢她了。

他们要把她扔在那个陌生的地方,开车离开时,她是真的被吓坏了了,第一次那么用力地去反抗,她不想听话了,她想回家,她又急又慌地抓着徐迦沿的手臂,求他带她回家。

陈琪拉开了她,她太害怕了,什么也顾不得,眼睛里就只剩下那辆车,她是坐着那辆车过来的,她以为她只要爬上了那辆车她就可以回去了,手脚并用地抓着座椅想爬上车,陈琪越把她拉下来,她就越怕,越着急地要爬上去。

很多次明明大半个身子都爬上了车,明明眼看着她就可以跟着他们回去了,但每次都是要钻进去了,又被抱了下来,一次又一次的。

很多年以后,路渺长大时,再回想当初这一幕,她觉得这就是一种绝望,她第一次感觉到绝望的味道。

那就是她的爸爸妈妈她的哥哥啊,他们怎么能突然就不要她了呢。

他们早上出门时还对她好好的,又是耐心喂她吃饭又是帮她穿漂亮衣服,还说要带她去玩,怎么会突然就不要她了呢。

大概因为当初这种突然被遗弃的绝望感太过强烈也太过深入骨髓了,哪怕过了将近二十年,再看到陈琪,她怎么也无法释怀。

如今她就坐在她对面,一边和商奇随意聊着,一边细心地给徐迦芊夹菜,她对她的宠爱溢得满桌都是。

路渺记得她很小就得开始自己吃饭,连筷子都还拿不稳,夹着青菜一不小心就容易掉桌上,陈琪手掌就会马上朝她手背招呼过来:“怎么老这么笨手笨脚的,夹个菜都夹不稳。”掉一次,打一次,弄到最后,她一看到吃饭就怕,总忍不住小心翼翼的,生怕再弄掉一根菜,一粒米。

路渺轻吁了口气,总有些食之无味,但眼下是在工作,她也不能撂筷子走人,也就数米粒似的,低头一点点地啃着米饭,啃到一半时,乔泽手掌突然横了过来,夹着块鱼肉。

路渺诧异抬头看他。

乔泽也正在看她,又是早上那种深思探究的眼神,眼眸漆黑幽深,又很静,整个眼神都凝在她脸上,若有所思。

路渺与他对视不到一秒就尴尬垂下了眼眸。

“谢谢。”道谢的话不小心脱口而出。

侧边的吴曼曼笑着看她:“渺渺,你和乔总怎么客气起来了。”

路渺心里惊了惊,面上却以着羞涩的表情掩饰了过去。

“他突然这么体贴,我一下子习惯不过来了。”

默默夹起那块鱼肉,放进嘴里,咀嚼着咀嚼着不觉皱了皱眉,又试着嚼了嚼,她放下筷子。

“不好意思,我去一趟洗手间。”歉然和大家道了声,路渺已起身往包厢外走。

她的小动作没能逃过乔泽的眼睛。

他侧头往她背影看了眼,沉吟了片刻,而后站起身。

“抱歉。”人已起身往包厢外走去。

路渺从包厢出来后便忍不住抬头看餐厅的指示牌,她想找厨房。

但她一个客人直接问厨房在哪儿不太好。

她拉住了一个服务员:“你好,请问洗手间在哪儿?”

服务员指了指右边:“直走,左拐就是了。”

“谢谢哦。”路渺抬头往服务员手指方向看了眼,“厨房也是在那边吗?”

“没有,厨房在侧边一点。”

路渺了然地点点头,冲她道了声谢,便循着她指路的方向找过去了,转了个弯果然看到了厨房。

厨房门关着,门口写着偌大的“非厨房工作人员谢绝入内”。

路渺走了过去,小心推开了厨房门,正探头往里看时,里边的工作人员已发现了她,朝她走了过来。

“小姐,不好意思,这里是厨房重地,客人不能随便进入。”

“不好意思啊。”她赧颜地冲他笑笑,“我衣服不小心被酒洒到了,能不能进去借个水洗一下。”

“前边左转有洗手间和烘干机,您可以去那里清理。”

“好……好的。”路渺偷偷往里面扫了眼,冲他笑笑,“谢谢您。”

转身往洗手间去,刚走到男女分厕的洗手池前,乔泽低浅的嗓音突地从耳边响起:“你在找什么人?”

惊得路渺一下转过身,乔泽就站在她身后,面容沉定,正垂着眼眸,冷静看她。

路渺倏地松了口气:“我没找谁啊。”

乔泽看着她不动:“你有事瞒我。”

路渺不觉垂下眼睑:“真没事。”

乔泽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转开了视线。

“先回去吧。”

路渺有些诧异:“不回去了?商奇和曼姐还在等我们呢。”

乔泽已经掏出手机,给商奇打了个电话:“商总,实在对不住,我女朋友急性肠胃炎发作,我得先送她去医院,回头再请你们吃饭。”

也不等他回话便挂了电话,手机往口袋一扔,突地拽过她手臂:“回去。”

送她回了酒店。

一路上乔泽只是淡着张脸,没说话,看着有些面无表情。

回到房间后他便放开了她,反手撑在桌上,倚着桌角而立,偏头看她:“陈琪是你的养母?”

路渺抿了抿唇:“我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啊。”

“多了去了。”乔泽双臂一收,又习惯性地交叉环在了胸前,“比如,你为什么非得做缉毒警?为什么面对陈琪时,你的反应那么不对劲?”

路渺抿着唇不想说,沉默了好半晌,才低低道:“对不起,我不会让我的情绪影响到工作的。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乔泽长长吐了一口气,看了她一眼,干脆转身忙自己的事。

她的脑回路和他的脑回路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人呆,嘴巴紧,根本撬不出半句话。

路渺看他不搭理她她也没敢出声打扰他,一个人默默坐一边研究奇迅,差不多到点休息了才去洗澡,洗完就闷不吭声地抱了床被子在床的一角躺了下来。

乔泽忙完时她已经睡了过去,还是昨晚那种蜷缩的姿态,睡得很安稳,倒不像会做噩梦的样子。

他洗完澡便先上床休息了,却没怎么有睡意,眼睛总不自觉瞥向缩在一角的路渺。

这不太符合他的作息习惯,工作特殊的原因,他一般能很快逼自己迅速进入睡眠状态,尽可能地让自己休息,也能在任何异动时迅速进入警惕状态。

但今晚他失眠了。

他看着床角缩成一团的小丫头失眠了,他在担心她做噩梦,或者说,他在研判,她会不会做噩梦,昨晚是偶然,还是一直如此。

凌晨两点多时,她依然没什么动静,看着确实只是偶然。

乔泽突然就松了口气,拉起被子,背过身,准备逼自己入睡,人正迷糊着,床侧便有了异响。

他陡的睁眼,开了床头灯,转身看向一边的路渺。

她确实又像陷在了噩梦中,但不像昨晚,一直在哭,只是蜷着身子,卷着手掌,手掌紧紧抵在了嘴边,她的牙齿在死命地咬着手掌,咬得整只手掌都隐隐有了血痕,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嘴里还跟着发出了细细碎碎的响声。

乔泽听不清楚。

他试着拉下她手,拉不动,她依然无意识地做着近乎自虐的动作,恬静的小脸上,神色是压抑而痛苦的,甚至是无助。

他抿着唇,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长臂一伸,陡的将她整个揽入怀中,手掌压扣着她背,紧紧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