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要继续开口说下去的时候,床榻上“晕着”的温答应,指尖却悄悄地动了动,她如同在梦中一般,轻轻地拽了一下章太医的袍角。
章太医立刻察觉到了这微妙的动作。
他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随即便恢复了平静。
于是,章太医话音一转,他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是在为温答应的虚弱而感慨一般。
“温答应的身子确实有些虚弱,这脉象细弱无力,显然是母体不足之症。”
他顿了顿,又继续开口说道:“而且,这腹中的孩子月份尚小,脉象尚未稳固,所以老夫把脉的时间也稍稍长了一些。”
温答应在听到这番话后,虽然仍然紧闭着双眼,但她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她知道,章太医这是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并且为她圆了这个谎。
一直围在旁边的景蝶和芷若听到章太医的诊断后,都纷纷露出了又喜又忧的神色。
喜的是小主的计策成了,离开这凄凉的铜雀台有望。
忧的是章太医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神情不似作伪,小主这一胎又是强行有孕……
只怕这一胎会怀得很是艰难。
现在小主在宫中的地位,实在是并不稳固,如今又怀上了龙种,若是有个万一,那可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然而,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温答应却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她依旧静静地躺在床榻上,仿佛真的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
只有那微微勾起的嘴角和轻轻颤动的睫毛,才透露出她内心的一丝波动。
章太医收拾好了自己的医药箱,深深地看了还在装晕的温答应一眼,起身。
然后,章太医转身又向景蝶和芷若嘱咐了两句,“温答应需要好好休息,你们都要小心伺候着,微臣这便下去开张安胎补气血的方子来,只要精心调养着,便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说完,章太医冲着小德子微微躬身,便带着自己的药箱离开了内室。
随着章太医的离开,室内的气氛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而小德子在原地愣神了片刻之后,起身离开了内室。
而温答应,在察觉到小德子离开之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陛下,可别怪她心狠。
事已至此,她只能背水一试。
却说小德子,离开了内室之后,便步履匆匆的穿过曲折的回廊,直奔小厨房而去。
小厨房内,炉火正旺,章太医正专心致志地给温答应煎着安胎药。
那药香混合着淡淡的草木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似乎有着令人心神安宁的魔力。
小德子走进来之后,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紧盯着那翻滚的药罐。
不久,安胎药煎好,章太医小心翼翼地将其倒入小厨房内那精致而干净的玉碗中。
随后,章太医捧着玉碗,跟在小德子的身后,往温答应的寝殿去了。
这么一会子功夫,温答应已经醒了来,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之外,可细看下去,却隐隐透着些母性的光辉。
想来是景蝶和芷若已经将她又怀了皇嗣的事情告诉他了。
章太医恭恭敬敬的将药汁子递了过去,温答应接过玉碗,轻轻地吹去了药上的热气,然后缓缓地将那一碗浓而苦的药汁子囫囵吞了下去。
待温答应服完药,夜幕已经降临。
夜色如墨,浓云遮月,大内皇宫的琉璃瓦在昏黄的宫灯映照下,闪烁着幽幽的光。
小德子与章太医一同离开了铜雀台,他们的脚步在寂静的宫道中回响,显得尤为清晰。
两人一路无话,但彼此心中都明白,今夜注定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
终于,他们来到了养心殿前。
小德子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说不出具体是什么状态的心情,然后轻轻推开了养心殿的大门。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般渐渐铺满整个皇宫,老皇帝独坐于养心殿内,灯火摇曳中,他的脸上带着难以捉摸的表情。
养心殿内此刻正是灯火通明,老皇帝像往常一样,正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
只是不知为何,老皇帝似乎是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似乎是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情一般。
养心殿的殿门被人从外头推开,老皇帝抬头,就看见小德子和章太医进来,眉头微微一皱,但随即又很快舒展开来。
小德子两人进来,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奴才/微臣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金安!”
“起来吧。”
老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来心情好坏,很是寻常。
“铜雀台那边,究竟是怎么了?”
小德子闻言,并未急着起身,而是声音颤抖地禀报道:“启禀陛下,温答应今日突感不适昏倒,经过章太医看过,现在已经无什么大碍,只是……”
说到这里,小德子的话音顿了一顿,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开口说道:“只是……温答应已经有了身孕。”
小德子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被刻意放慢了节奏一般,落在老皇帝的耳朵里,显得尤为清晰。
老皇帝闻言,手中的奏折猛然滑落,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老皇帝不由得瞪大了两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小德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皇帝才回过神来,“此言当真?温答应真的有了身孕?”
小德子与章太医齐声答道:“千真万确!奴才/微臣不敢欺瞒圣听!”
老皇帝闻言,手中的玉杯微微一颤,茶水在杯中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细微的涟漪。
他抬起头,目光深邃而复杂,仿佛穿越了时空一般,回到了与温答应的往日时光。
温答应如今却被他幽禁在铜雀台,说是废妃也不为过。
他们之间的情谊,曾也如烈火般炽热,却也因种种原因而渐行渐远。
然而,此刻听到温答应有了身孕的消息,老皇帝的心中却涌起了难以名状的情绪。
他沉默了良久,仿佛在权衡着心中的天平一般。
养心殿内就这么静了下来。
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