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旨公公的声音落下,一时间,郡王府门前陷入了一阵很是诡异的沉默。
萧洛就那么跪在那里,身着一袭锦绣华服,却仿佛被冰雪封住了心一般。
他怔愣地望着那卷金色的圣旨,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
阳光斜洒在睿郡王府的金色门楣上,映照着门前那一片熙熙攘攘的百姓。
宣旨公公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他的语调抑扬顿挫,宣读了那份新鲜出炉的、关乎睿郡王萧洛命运的圣旨。
而萧洛在听到圣旨内容的那一刻,整个人如同被重锤给击中了一般,愣在了原地。
肉眼可见的,萧洛的脸色几乎可以说是瞬间就变得苍白了几分,双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震惊。
丝毫不见平常半点儿处变不惊的风度。
萧洛闭了闭眼睛,缓了缓情绪。
就在昨晚,父皇深夜传召,才刚刚将他的母妃从温贵妃降位为温答应,又将自己从睿王降为了睿郡王。
这一突如其来的打击还未让他缓过神来,今日一大早,父皇就派人来拆他“睿王府”的门匾,给换成了“睿郡王府”。
这还不算,如今竟然又当着这么多平头百姓的面儿,传旨公公竟然又传来如此令人震惊的消息——
父皇竟然要将他寄养在太后名下!
这意味着,尽管温答应依然是他血脉相连的生母,但在皇家的玉牒上,他已然成了一个没有生母的皇子。
这种被父皇在明面上勒令与温贵妃,哦不,温答应断绝母子关系的感觉,就如同一把锐利的刀一般,深深地刺入了萧洛的心脏正中。
萧洛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一方面,他对老皇帝的决定感到愤怒和不解,为何要在短短的时间内做出如此冷酷的决定?
将自己的生母和自己推向如此尴尬的境地!
昨天刚处置了曦娘,今日便下旨给自己削爵降位,给母妃幽禁铜雀台……
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另一方面,萧洛又对于现在的温答应感到愧疚和无奈,虽然他们之间因为种种原因生了嫌隙,但毕竟是血浓于水的母子关系,如今却要被迫在明面上断绝这份联系。
这种种复杂的情绪充斥这萧洛的内心。
压抑的萧洛几乎喘不过气来。
萧洛就那样跪在地上,依旧维持着行礼接旨的姿势。
广袖掩映下,萧洛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仿佛要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愤怒和不甘一般。
然而,他又深知自己无法改变这一切,甚至于更不能反抗分毫。
否则被有心之人传到父皇耳朵里,那就是大不敬之罪。
因而即便是心中再有不忿,萧洛也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份痛苦和无奈。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仿佛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
萧洛在心底不住地告诉自己,无论将来面对怎样的困境和挑战,他都要坚强地面对,不让被这样一点点小事情打倒。
确实自己现在被降为郡王,看上去与那个位子更远了些。
既然如此,那就将计就计,让那些兄弟们,都对自己掉以轻心,到时候……
哼。
萧洛在这边兀自胡思乱想着,而另一边,围在睿郡王府门前的那些平头百姓们开始窃窃私语。
声音虽小,却如一根根银针一般,纷纷刺入萧洛的耳中。
他们议论着这道突如其来的旨意,猜测着其中的深意。
而萧洛,却仿佛置身于一片荒芜的沙漠之中,即便是他心中再是充满了迷茫和无助,现下,也不能表现出来分毫。
只怕这人群中……
也有其他说不清楚的、不知是哪方势力的眼线吧?
半晌,萧洛才终于回过神来。
萧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缓缓叩首行过一礼后,直起腰身,双手接过圣旨,沉声开口说道:“儿臣接旨,谢主隆恩,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洛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却又难以掩饰其中的那两分颤抖。
这道旨意,对他来说,不仅仅是意味着他将离开自己的生母,寄养在太后名下。
更是意味着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想要登上那个位子,希望变得愈发的渺茫。
而就在此时,一旁同样跪着的何姣姣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像是周遭发生的一切都跟自己无关似的。
何姣姣虽然穿着一袭并算不上多么素净的衣裙,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但她的心中,却翻动着一抹难以名状的、说不出或者说是无人分享的喜悦之情。
前世,萧洛为了争夺皇位,为了那个心心念念的曦娘,从头到尾都在利用她,甚至害得她最后落得了个惨死冷宫的下场。
如今,她重生归来,本就是来复仇的。
看着萧洛肉眼可见的因为这道旨意而陷入了困境之中,何姣姣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同情之意。
与之相反,何姣姣只觉得这一切都是上天对她的眷顾,让她有机会让萧洛也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
这样想着,何姣姣微微扬起下巴,看了一眼萧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萧洛啊萧洛,你以为你现在走到了这一步,就结束了吗?
真正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这恰恰是你走向毁灭的开端。
而我,将在这里冷眼旁观,就这么看着你一步步走向深渊……
萧洛的身影在传旨太监的离去后,就如同一座孤独的雕像一般,屹立在睿郡王府门前。
半晌,萧洛回过神来。
他望着那些仍未散去,仍在低声议论纷纷的百姓,心中满是五味杂陈。
那些黎民百姓的每一句议论,都像是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刀,无情地切割着他的自尊与尊严。
他们怎么敢!
随着时光的推移,东方的天空开始逐渐染上金黄,太阳就在东方越升越高。
睿郡王府门前,古朴的石阶和雕花的门楣在晨曦中逐渐显露出轮廓。
金色的阳光像细丝般洒落,轻轻地拂过了门楣上的浮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