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空气凝重得几乎能凝结成霜。
七岁的玉恒,身穿一袭淡雅的青色小袍,额前的发丝被玉簪轻轻束起,他迈着稚嫩的步子踏入这庄严的大殿,目光中虽然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但更多的,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慌张。
一进入殿内,玉恒只一眼便注意到了跪在地上的睿王萧洛身上。
以及萧洛身前散落一地的折子,和一旁落在地上显得孤零零的镇纸。
光看这些,就知道刚才父王在这里承受了皇祖父多大的怒火。
现在的萧洛身着朝服,此时此刻也依旧跪得笔直,脸上虽看不出什么惧色,但额头的汗水却早已出卖了萧洛内心的紧张。
上首,老皇帝坐在龙椅上,常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脸上,如今却满是怒容,仿佛下一秒便会发作一般。
特别是那双威严的眼眸,其中流露出的精光,仿佛能穿透人心一般。
玉恒心知自己的身份尚未公开,方才在偏殿时,温贵妃也已经细细嘱咐过自己,现在,不论如何,都不能轻举妄动。
这样想着,玉恒规矩地走到大殿中央,双手合十,微微低头,声音清脆而恭敬:“臣玉恒,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金安!”
话音刚落,又侧了侧身子,躬身向萧洛行了一礼,“臣见过睿王殿下。”
其间的礼仪风度,自不必说。
老皇帝在玉恒规规矩矩地行礼之后,并未立即出声,而是静静地坐在龙椅上,目光在玉恒和萧洛之间来回打量。
老皇帝的眼神锐利而深邃,仿佛能够洞察人心一般。
这样从未这般被上位者打量过得玉恒无端有些紧张。
到底只是个半大孩子,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
在老皇帝的眼中,玉恒和萧洛的面容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那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以及嘴角微扬的弧度,都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老皇帝就这般打量着,心中不知某处不受控制的泛起一丝莫名的喜悦。
这毕竟也是他的血脉。
是他的第一个皇孙……
长得竟然如此像洛儿。
然而,老皇帝的目光又重新转向一旁的萧洛,这份喜悦很快就被愤怒所淹没。
这种取而代之的情绪比先前更甚,心中的怒火就如同被点燃的柴薪,熊熊燃烧。
萧洛口口声声说与曦娘没有苟合之举,那眼前的玉恒又是从何而来?
难道玉恒还能跟孙猴子一般,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吗?
想到这里,老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的声音也变得冰冷而严厉:“萧洛,你还有什么话说?玉恒的存在,难道还不能证明你与曦娘的关系吗?”
萧洛低下头,脸上闪过一丝苦涩。
他知道自己恐怕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了,只能坦诚相告:“父皇,儿臣与曦娘确实有过一段情愫。但儿臣从未想过要欺瞒父皇,只是……”
老皇帝冷哼一声,声音中充满了不屑:“你以为你之前什么都不说,绝口不提,概不承认,就能抵消你的欺君之罪吗?”
“朕今日若不严惩你,何以立国威?”
老皇帝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甚至在外头守着的小德子听了,只觉得都能震碎养心殿房顶上的琉璃瓦。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玉恒虽然年幼,但也能感受到这份紧张。
他站在一旁,心中既担忧又害怕,他只知道自己此时此刻不能乱了阵脚,只能默默祈祷着一切能够平息下来。
若是任由皇祖父发怒……
父王若是受了牵连,那自己在王府的日子,岂不是更加难过?
娘亲已经身子,若是自己再没了父王这个倚仗……
玉恒只觉得自己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父皇息怒……”
饶是能言善辩如萧洛,面对现在这样的情况,也只能说出这样四个字。
岂料老皇帝听萧洛这样说,心中怒火更上一层。
他的声音低沉而严厉,仿佛雷霆一般在明晃晃的养心殿内回荡:“萧洛!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话说?”
萧洛抬起头,目光与老皇帝相对,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却透露出几分惶恐之色:“父皇……儿臣从未与曦娘有任何逾矩苟合之举。”
顿了顿,萧洛声音沙哑,几乎可以说是一字一顿,“至于玉恒……”
他确实是儿臣的儿子,这一点,儿臣无从否认。
只是这句话,萧洛嘴唇张了又张,最终还是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
老皇帝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怎么?不敢说了?!如今,朕已经将玉恒带来,你还想如何狡辩?”
夜色如墨,皇宫的琉璃瓦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泽。
老皇帝坐在龙椅上,眉头紧锁,手旁的折子都仿佛成了他此刻沉重心情的写照。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对萧洛的深深失望和愤怒。
“萧洛啊萧洛,你真是令朕失望至极!”
老皇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如同一记记重锤,一下下的砸在了萧洛的心头。
萧洛跪在殿下,低垂着头,根本就不敢直视老皇帝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与曦娘的感情,已经触怒了圣驾。
便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如今情形,究竟该如何是好?
“当初先皇为你许下的婚事,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荣耀。你现在的睿王妃何姣姣,何太傅膝下独女,毓质名门,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当初太后做主,那何姣姣的及笄之礼都是在皇宫太和殿操办的,何家累世大族,可是咱们皇室历来倚仗的。”
“那何森的官位,只要不触犯大乾律法,就跟前朝的铁帽子王没什么区别。”
这样好的助力,你说不要就不要?!
“当初先皇原本要赐婚的,是你八皇叔和何姣姣,是你母妃跟朕说你心仪何姣姣良久,不敢表露,朕当时去太极殿求了先皇,将何姣姣许配给了你。”
就为这件事,朕当初还被先皇冷落了许久!
当然,这话,老皇帝并未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