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默了默，带着两分说不出的怒意，面无表情的将这封折子扔到一旁，转而又拿起另一封折子，翻开。
这道折子是寮州州牧崔贤呈上来的。
老皇帝也知道了寮州疫病的事情，本以为崔贤上奏是来诉苦或者陈情，以求减免惩罚。
毕竟目前来看，只有寮州地界出现来疫病，即便他知道并非崔贤所为，但毕竟寮州归崔贤管辖，如今出了事儿，他难辞其咎。
但令老皇帝感到意外的是，崔贤像是个没脑子的，先是问及“吾皇金安”，然后全篇不曾提及给自己求情，而是实打实的给他汇报实时情况，不带一丝水分。
一直看到最后，老皇帝才反应过来，这个崔贤为什么会这么有底气。
这道折子主要是说明了寮州地区的灾情的一些情况，包括老皇帝知道的情况，也包括老皇帝不知道的情况，说得很详细，如数家珍。
就跟彬儿当初记录银两收支一般。
可他仔细查过，崔贤和萧文彬之间，并未有什么联系。
种种迹象表明，崔贤应当是个中立的皇帝党。
老皇帝这样想着，又将折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语气平平，但言谈之间说的都是百姓对朝廷、对皇帝的感谢，说什么皇恩浩荡，圣上仁慈，说什么皇天庇护，有惊无险。
虽说是恭维的话，但却不让人觉得刻意，反而让人越看心里越烫帖。
老皇帝身边的暗卫也禀报说，寮州州牧在疫病爆发之初，便发布了告示，遍寻良医，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奔走在寮州各地，只为了保全百姓性命，使他们免受灾情的威胁。
而崔贤的告示发布之后不久，寮州地界便出现了不少云游散医，崔贤也礼贤下士，以礼相待，那些医者要什么，他便做什么，力求做到自己虽然帮不上忙，但绝对不拖后腿。
是个不可多得的贤臣。
“小德子。”
老皇帝沉吟片刻，开口。
“奴才在。”
小德子立刻待命，“陛下有何吩咐？”
“寮州正六品州牧，崔贤，赈灾有功，擢升从五品寮州知府，待旱灾一事解决后，走马上任。”
小德子眼观鼻鼻观心，记下来老皇帝说的话，“嗻，奴才这就安排人去拟旨。”
小德子离开后，老皇帝又喝了两口茶，静下心来，继续看折子。
萧文彬呈上来的折子说，听闻寮州疫病，已经在自己分管区域加强管理，以期减少疫病出现或者散播。
其他官员的上奏也差不多如此。
不一而足。
唯有曲华清上奏的那封折子，老皇帝叹了口气，请封的意味太明显。
姑且按下不提。
不过，他确实对萧洛这个儿子，隐隐有些不满了。
睿王府——
何姣姣听着白术的汇报，知道了崔贤的奏折已经呈到了老皇帝的手里。
奏折自然是崔贤亲笔所书，但崔贤为官近三十载，又得何姣姣派人提点，自然知道言语上如何拿捏皇帝，如何将萧洛一军。
虽然说现在老皇帝对党派之争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这可不代表老皇帝眼瞎心盲，全然不知。
萧洛急于求成，只怕并不会得到什么好处。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萧洛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何氏！”
何姣姣依旧窝在美人榻上，并未起身，上下打量了萧洛一眼，才开口，“殿下，气大伤身。”
以前怎么没发现萧洛这么暴躁？
跟年节时候的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也不怕给自己炸伤了。
“曦娘入狱之事，你可知情？”
萧洛面色铁青。
“自然清楚。”
当着我的面带走的，我能不清楚么？
看着何姣姣这般无所谓的态度，萧洛面色更加难堪，“何氏！你既然明知此事，为何还任由京兆府的人将她带走？！”
何姣姣终于舍得起身了，只是面上的表情对于萧洛来说，依旧是堪称挑衅，“殿下何必动怒？京兆府的人拿了令牌过来，妾身还能阻拦不成？”
“天子犯法尚且与民同罪，妾身若是拦了，待日后传出去，便是睿王府不循礼数了！”
何姣姣本不欲多说，跟萧洛这样的人，多说一个字，她都觉得晦气。
但是说得越多，萧洛的脸就会越臭。
这般想着，何姣姣也就不介意多费些口舌了，“殿下，妾身可都是为王府考虑。”
何姣姣说得言辞恳切，却又带着些威胁，“事关王府声誉，若是妾身仅凭着王爷的心意便阻拦京兆府的人办事，若是传到父皇耳朵里……只怕殿下要受罚了，母妃若是听了，想来也会与曦娘为难。”
“殿下，京兆尹姬大人可是说的明明白白，曦娘可是被人举报说，可能是邻国奸细，事关朝政，妾身可就更不敢干涉了。”
你有什么资格生气？
我可都是在替你考虑。
何姣姣笑语嫣然，可落在白术眼里，都觉得自家主子是在故意挑衅。
萧洛脸色变了又变，“便是不能阻拦，为何不差人去告知于本王？”
何姣姣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轻笑出声，“殿下莫不是在开玩笑？殿下一早得了母妃传召，想来说的也是曦娘一事，殿下自身都难保，便是妾身差人去告知殿下，殿下又能如何？”
何姣姣笑着往萧洛的伤口上撒了一两盐巴，“殿下是可以即刻出宫回府来给曦娘解围？还是可以得了父皇的口谕，干涉京兆府行事？”
这般说着，何姣姣突然又变得低眉顺眼起来，甚至还西子捧心般的叹了口气，“罢了，殿下这般质问，想来是成竹在胸的。倒是妾身狭隘了，低估了殿下的能力，若是当时妾身差人去告知了殿下，或许，曦娘也就真的不用受牢狱之灾了。”
白术跟在何姣姣身后，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两下。
她家主子这张嘴啊，厉害着呢。
“白术，你说是也不是？”
冷不丁被点到了名字，白术愣了一下，主子这是演上了？
还得拉着她打配合？
“主子说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