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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唠感叹,“这么多年没见过,看来这灵脉果然稀少特殊。”

殷璧越见洛明川抬手掐了个‘引风诀’,台边的野草微微摆动,雾气却浓稠到连风都吹不进来,不由紧张一瞬。

台下人看不清,只能议论纷纷的猜测。

其实,洛明川是看的见的。

迦兰瞳术号称‘佛门法眼’,修为到时可看破一切法门与障蔽。

以他如今的境界,即使不催动瞳术,莫说迷雾,就连对手掐诀的动作,在他眼中也无限放慢。

同样能看到的,还有师弟站在台下,凝视他的紧张神色。

眉心微蹙,认真而专注,就好像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掐诀的动作也慢下来。

迷雾中,箭矢从四面八方而来,没有风声没有轨迹,就好似凭空出现一般。足以让人恐慌而防不胜防。

洛明川神色不变,抬手拂袖,挡去箭矢却不驱散迷雾。

他掐完诀,身前出现一道水幕,竟与对手身前的一模一样。

一样的水幕与水箭,却威力更胜。

在雾气的遮蔽下,没有一人发觉。甚至是台上那位弟子,也心惊于不知为何缘故,自己的迷雾自己却看不破,又以为是洛明川用了什么手段,改变水箭的轨迹,让它们倒戈相向。

“雾还没散,这功法当真这样厉害?”

“竟是沧涯首徒也奈何不得?”

殷璧越也没看到洛明川身前的水幕,只是觉得奇怪。

如果洛明川看不到,为何举重若轻,防御不漏一丝破绽?如果他看的到,对手就近在三尺远处,为何不直接攻击对方?

即使这场战斗的节奏再慢,也终有结束的时候。

雾散人影现,那名弟子脸色苍白,弯腰喘息,却并未受伤,只是脱力。

他不知道对方分明早就可以胜过自己,为何一直拖到现在?

转念一想,洛师兄为人亲善,应该是想给自己留点面子。不由感激道,“我认输。”

洛明川拱手为礼,送对方下台。

他没有胜利的喜悦骄傲,也没有一场比试后的疲惫。从发冠到袍角都分毫不乱,就像刚站在台上时一样。

程天羽蹙眉道,“拿境界和真元数量硬生生耗死对方?那如果对方的境界再高些,他岂不没办法了?”

宋棠摇头,“他会的破局方法,据我所知道的,就不下十种……至于为什么不用,难道是要藏拙?不想太快暴露后手?”

他转向身边人道,“洛明川学贯百家,手段防不胜防,心思又沉稳。我认为,你这次若要夺魁,他是最难战胜的对手。”

钟山面色不变。只有握剑的指节微微泛白。

不同于旁人对这场稳胜之局背后的揣度猜测,殷璧越抬头看了眼明晃晃的日头。

今日大暑。

腐草为萤,大雨却未行。

他记得,洛明川好像很容易中暑……刚才又站了那么久。

‘师兄,你晕么?要不要找个人扶你回去?’

他看着人山人海的擂台四周,不,这太丢人了。师兄会很没面子。

洛明川走下台,沧涯弟子们围上来道喜,他一一点头致意。

他看着神情微怔的殷璧越,问道,“师弟,怎么了?”

殷璧越沉吟道,“我刚想起一事要办,师兄可愿与我同去?”

洛明川还没说话,何嫣芸和阮小莲两眼放光,“当然好啊。”

每个弟子都收过绣字的手帕,此时心照不宣,又带着一种隐秘的喜意,“洛师兄快随殷师兄去吧。”

一边忙不迭的将洛明川推出去。

段崇轩轻咳一声,对殷璧越点点头。

等到他们二人相伴远去,背影在视线中几不可见。

何嫣芸看着两人衣袖在微风中轻摆,不时碰在一起,感叹道,“真美好啊,洛师兄和殷师兄什么时候合籍?”

有人接道,“分明很好,但为什么我感觉……受到了伤害?”

“段师兄,这事儿你怎么看?”

段崇轩摇着扇子,“站旁边看……我习惯了。”

殷璧越带着洛明川先走了,直觉身后气氛有点不对。

等他们回到叶城,便改道曾走过的偏僻小巷。

殷璧越见四周没人了,“师兄,今日酷暑,你……可有不适?”

洛明川一怔,随即想起那天自己的说辞,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感动。师弟不止坚定不移的相信,还记到现在。

他觉得心中有愧,不能再欺瞒师弟,想说‘我很好,没有不适,上次只是巧合。’

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还真有一些,又要麻烦师弟了。”

殷璧越开心的想着,果然如此,还真是机智如我啊!~\(≧▽≦)/~

第39章观海

往后几日,殷璧越三人去看了钟山的比试,其余时间都在潜心修行。

直到这一天轮到殷璧越上场。

与他对战的是濂涧宗陈逸,出身濂涧亚圣门下。

这是继段崇轩与程天羽之后,第二次剑圣弟子与亚圣弟子的对战。

陈逸以往的抽签运气很好,对手与他差距太大,因而不用展露什么高妙手段就轻松取胜。几场对战的可观性都不强,也没有引起任何轰动。

眼下这场,是他第一次遇到强敌。

陈逸与褚浣,一个武修一个灵修,是濂涧宗最有可能折花夺魁的人。

无论是出于哪种原因,这一天擂台下,濂涧宗的人格外多。

紫色长衫在擂台下连成一片,像是碧波万里的海洋。

看台上的座次也换了,因为濂涧宗来了一位半步大乘的强者。

大人物的临时到场本应吸引目光,但出乎意料的,几乎每个人都看向濂涧宗那位女长老身后。

那里立着一个小姑娘。

绛紫色长衫广袖在晨风中浮动,朝霞为她白玉般的脸庞镀上淡淡金辉。她就像一株细瘦的紫丁香,含苞待放,花期未至而清香满庭。

看台高远,许多人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即使这样,也会生出莫名的直觉,认为她就是一个万中无一的美人。

“这就是曲堆烟么?”

“真的很美啊…她是来看陈师兄的么?”

濂涧宗弟子都露出与有荣焉的自豪神色。

青麓剑派的执事弟子也看着遥远的美人,一时忘了喊开始。

至于这场对战的两位主角,仿佛暂时被世界遗忘了一般。

两人相对而立,很适合说些什么。

先开口的是陈逸,

“殷师兄,我认识你。我两年前从澜渊学府结业后拜入家师门下,在学府时,曾拜读过你‘思辨论’的课业文章《杂学有用论》。”

殷璧越静静的听着,点头致意。在一场战斗开始之前,对方说起旧事,自然不是为了拉近彼此关系。

陈逸接着道,“所以,我拜入家师门下不过两年,今天若是输给你,不是师父教的不好,而是我自己在学府学的不如你。”

殷璧越道,“有理。”

确实有理。

就好像他连剑圣的面都没见过,练剑修行,全靠自习。若是输给别人,自然也不算剑圣教的不好。

陈逸笑了笑。

他气质平和,五官没有出彩的地方,濂涧宗略显浮华的长衫,也被他穿的中规中矩。

这样一个人,如果走在街上,绝不会有人想到他是一位亚圣的弟子。

“话虽如此,我若是输了,总是一件有损师父名望的事……”他笑起来,陡然生出不可逼视的光辉,是无与伦比的自信与豪情,“所以,今天我得先胜了你。”

殷璧越没说话,只是望向台边的榆树。

他与何来一战之后,高大的榆木枯萎了一半,后来受褚浣上场时施展枯木回春诀的影响,重新焕发生机。

如今细嫩的绿芽在晨风中轻颤,好似回到了初春时节。

半步大乘的强者来了,大乘境的神识也来了。

他折了一截榆枝,不由想到,以后遇到钟山可怎么办?

难道也要折枝而战么?

但眼下,他不愿对方误会,解释道,“我并没有折辱你的意思。”

这话或许别人不会信,但是陈逸同样出身学府,也读过殷璧越写的文章。此时他看着对方的眼睛,觉得对方应该是有苦衷,不方便拔剑,于是他说,“没关系,倒是我占便宜了。”

青麓剑派的执事弟子喊道,“沧涯山殷璧越对濂涧宗陈逸——”

两人正式见礼。

台下众人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对战双方身上,惊奇的发现剑圣弟子竟是还不准备拔剑。

但因为殷璧越上一场的表现,这次没有人说他不自量力,反而觉得这是一种自信和骄傲。

洛明川微微蹙眉,他有种直觉,师弟不拔剑,不是骄傲,而是拔剑会出问题。

看台上那位濂涧宗的女长老也蹙起眉头,对身后的小姑娘说道,“纵然自信无匹也不能自弃优势,你以后可莫要学他。”

“姑母,我晓得的。”小姑娘浅浅一笑,如明珠生辉,却不耀眼刺目,只让人觉得无比舒服。

以她的修为本是没理由站在这里的,但她来了,与那些小乘以上的长老同台观战,没人敢说不对,还恨不得给她搬把椅子。

因为她是曲堆烟。

亚圣曲江唯一的女儿,濂涧宗无冕的公主。

曲堆烟面上答应下来,但是看着场间折枝而立的白发少年,觉得他意气凌霄,真是畅快。当然,她师弟陈逸拔刀直斩,也潇洒至极。

陈逸用刀。

刀长四尺,沉星砂与万炼精钢所铸,名作‘霜岚’。

自剑圣成名之后的千百年,天下武修以剑为尊,其余兵器皆是末流。如果不是出了个‘断水刀’燕行,几乎世间再找不出用刀的强者。

陈逸的刀,像他的人一样,从起势到出刀,中规中矩,不快不慢,挑不出差错也没有光彩。

隔着十余丈的距离,直直向殷璧越斩过去。

这一刀作为万众瞩目之战的开端,着实让人从心底里生出几分失望。没人像曲堆烟一样,看出什么潇洒至极。

直面刀锋的殷璧越神情微凛。

从陈逸起势的瞬间,一道无比强大的气息,从刀刃间漫溢而出,如大海翻波,扑面而来。

刀虽不快,但万丈波涛凭地起,从刀锋掠处传来,转瞬间就要淹没整个擂台。

殷璧越站在台上,横榆枝于身前,如怒海孤舟,长夜萤火。

这一刻他清醒的认识到,纵然他能在何来的抱朴八卦剑下全身而退,也无法避开陈逸的一刀‘海阔’。

避无可避,自当出剑。

殷璧越足尖轻点飞掠而起,榆枝上的嫩叶四散离枝,却被空中激荡的劲气所阻,迟迟不落。

漫天狂舞的榆叶间,细弱的树枝对上沉重的长刀。

轰——

刀剑碰撞,轰然巨响,如惊涛拍岸!

台下境界稍弱者,登时被震的耳膜发疼,忙不迭运气真元抵挡。

直到殷璧越出剑,人们才意识到陈逸那一刀的强大。

没有迅疾,没有光彩,没有锋锐,只有强大。

纯粹的强大。

很多人才刚开始懂得曲堆烟眼中的潇洒。所以震惊的说不出话。

孤舟如何阻大海?萤火如何照长夜?

殷璧越沉腕曳剑,榆枝从刀刃上飞掠划过,星火和木屑如浪花四溅。

分海破浪,一息之间轰鸣声回荡无穷,因为太急促,听上去像浑然一声,仿佛有人要硬生生将海劈开。

他已斩出二十一剑,然而陈逸只用了一刀。

濂涧宗长老言简意赅的赞道,“好刀。”

半步大乘者,自然不会因为破障境的刀势动容。

她看见的,是刀意。

不同于剑,刀是最早出现在人类手中的武器之一,因为简单。

劈柴打猎用刀,杀鸡宰羊用刀。

陈逸这一刀很简单,但有些时候,极致的简单意味着强大。

曲堆烟也觉得这刀很好。

作为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同门,她自然知道这是陈逸最强的一刀。

却没想到,他会在战斗初始便毫不犹豫的使出来。

不得不说,最好的是时机。

真元充沛也战意正炽,才能将刀势完美催使。

以虎搏兔尚用全力,既然是战斗,一出手就该是最强的一招。

这说明他不光懂刀,还懂得战斗。

洛明川是最早看见那片海的人之一。

他面上不动声色,凝视擂台,广袖下覆盖的手握成拳头。

刀剑分离,殷璧越手中的榆枝变短,不过一个指节的长度,他却注意到了。

大浪退去,褐色礁石与逶迤海滩显出本来的狰狞面目。

陈逸第一刀的去势已尽,第二刀未至。

须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