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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面,在海上明珠,她也是哭着哀求着,模样很令人糟心,但都比现在这样好,鄢凛真有点担心她下一秒就会死在他面前。不过好像这次快死的人是他,他很没有食欲,吃得极少,再加上精神也并不放松,现在知道了真正的原因,好像一下子就变虚弱了,连坐起来都有些艰难,更别说给她擦泪,他很想告诉她,都是过去的事了,都是上辈子的事了,都决定放手了,就揭过吧。

他并不想装大肚,有时候他比谁都记坏不记好,但有时候他也会比谁都柔软,就像是现在,老天似乎想取走这条他捡回来的命了,他很想说他会尽力抗争,但说出来就是骗人。

一个手术的成功,需要的并不只是技术高超的医疗团队,他们或许可以让他活着下手术台,但后来的关键期,更重要的事是一个人的意志力和求生欲,更别说还有种种并发症了,就算发生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一,但都是存在的。

沉默很久,苏晓楚仰起头看他,“真的就没有什么能成为你的支柱,给你力量的人吗?”

鄢凛也在想,但重来一次,不得不说他的生活其实没有任何本质变化,这么一想还真令人感到挫败。

“为伯父伯母想想好吗,为了他们试一试好吗?”

鄢凛说:“这是自然,我会和他们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

扶额,我是亲妈╭(╯3╰)╮

☆、第43章

鄢父鄢母很快就来了,之前他们人在国外,接了鄢凛打给他们的电话后,鄢母吓得差点心脏病发,下飞机后见到等在那儿的苏晓楚,其实那里站了很多人,但她几乎被苏晓楚夺去了全部注意力,冲上去就是一巴掌。

“你够了没有?不害死他你就不会死心是不是?”

她风度尽失地揪着苏晓楚的衣领,吼着吼着才止住没多久的眼泪又流满了脸。

苏晓楚脸被那一巴掌打偏过去,她像是有点恍惚,低低喊了声,“妈。”

鄢父正皱着眉在给鄢母擦泪,也握住了她打苏晓楚的手,不管怎么样,打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听到那声妈,他动作一顿。鄢母又推开鄢父,狠狠掐了苏晓楚胳膊一把,“你想当我儿子的老婆想疯了吧,谁是你妈,你妈跑瑞士祸害你爸去了!”鄢母觉得苏晓楚可能是患了臆想症,她以前和苏晓楚相处得算是愉快,但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什么情面都没了,她现在又对她儿子进行绑架,一向为人正派的鄢母都有了找个杀手将她结果掉的冲动。

鄢父实在有点头疼自己端庄知礼的老婆这副恶嬷嬷的样子,他双手束着她往里走,“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我们先去看看小凛。”

病情恶化速度比预料得快,时间其实并没有过去多久,医生分列两排,正站在鄢凛病床前进行每日例行的汇报,鄢父鄢母进去的时候刚好听到那句:“这种癌会导致严重的头痛和幻觉,当务之急我们需要对您脑部的颞叶癌细胞进行手术……”

一个医生接话道:“针对已发现的癌细胞,我们……”

轮到主治医生:“所有的放射治疗和免疫治疗将由我负责……”

鄢母在看到鄢凛的那一瞬整个人都晃了一下,医生们都自动让开了位置,她走过去抱住她的孩子,泣不成声,准备好的许多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鄢凛眼前有许多无法言说的幻觉,真实得像那就是原原本本存在的,他现在呆的这个世界才是假的。他拍了拍自己母亲的胳膊,眨眨眼,“你儿子我是一个很乐观的人。”

主治医生闻言手指动了动,他看上去好像一点都没被那些用在他身上的药影响,但作为他的医生,知道情况是有多糟糕,也知道那些药在他体内会让他怎样痛不欲生。这样轻松谈笑的假面维持不了太长时间,再过不久,他会憔悴,会随时晕厥,会经常呕吐,会……

人都全部出去了,只剩他们一家人,鄢父摸了摸他的头发,看着随着自己手掌离开而掉落的几根黑发,状若无事地将它们拂开,说:“别怕,我和你妈妈会一直陪着你。”

鄢母怔愣地看了他很久,突然道:“妈妈真的不放心你在这里治疗,苏晓楚她,她……”她知道那是个比她有本事很多的女人,但就那么一次实在让她骗苦了,她怕,她真的怕。她承受不住任何失去她儿子的风险。

鄢凛轻轻摇了下头,“没事。”

说了会儿话他们就离开了,鄢凛需要充足的休息。苏晓楚将他们带到一个空房间,一进去就跪了下来,“你们相信我一次,就这么一次,我真的只想陪着他挺过去,求求你们了,我保证再没有多余的想法。”

鄢母冷声说:“跪什么跪,难不成是想折我寿。”

鄢父则是动手将她搀了起来,这期间苏晓楚还在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甚至又无意识地喊了好多声爸妈,他们都当是耳边风,已经懒得去较真了。

鄢父鄢母心里都清楚他们孩子的身体可能已经受不住长时间的飞行了,要回星海城就像是将他往死亡线上推得更近一步,但是,就算是在这里,治疗人选还是需要交接成他们放心的人。

顾优和宋繁也是这种想法,谁来主刀,这是个迫在眉睫的棘手问题。他们列出了很多人选,这个岛在这几天多了很多人气,因为来自全世界的好几个顶尖医疗团队都已经在这里登岸。他们互相交流探讨,对于原本就驻扎在这里的苏晓楚的医疗队表示了极大的赞赏,但并不知道这只是他们表露出来的冰山一角。

鄢凛当然清楚谁主刀会最好,搞出这么多事不过是为了让他身边那些不放心的人都放下心来,尤其是他的父母。

范冬离和乔明明在天色擦黑的时候随后而至,一来就见到宋繁和顾优在斗殴,夜幕本就快要降临,他们又都穿得一身黑,沙滩上深海边,就像两只鬼魅在那儿纠缠,吓死个人。

范冬离连出言讽刺都提不起兴趣了,乔明明则是一脸沉默的伤感。

他们见到鄢凛的时候他正和苏晓楚说话,看上去心情竟然还不错的样子,他说:“要不是你把人骗惨了,哪来现在这么多麻烦,依我看你还有露馅儿的风险,啧,这个世界很凶残的,可得小心了。”

见他们来了,竟然只丢了个眼角过来,一个笑容都欠奉。范冬离磨着牙走到他旁边,狠狠撸了一把他目前为止还很浓密的头发,不怕死地说:“小样儿,难怪脾气这么差,对着你范哥哥都总是一脸阴阳怪气,搞了半天原来是病得不轻,算了,我就原谅你啦。听说这病会让人产生幻觉,有没有看到哥哥我青葱年少时的俊脸啊?”

鄢凛手一指,“我只见到了一个小屁孩穿着开裆裤流鼻涕的样子,喏,就在你旁边儿呢。”

鄢凛越这样,乔明明就越笑不出来,换在以前他早冲上去了,但现在他离得最远,而且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范冬离呸了一声,突然也强颜欢笑不起来了,鄢凛来回看着他们,说:“能别个个都给我一张哭丧脸了么,我还没死呢。”

乔明明激动地跳起来,“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鄢凛闻言忽然张开嘴急促地呼吸了几下,头往后仰,眼睛也跟着阖上了。

苏晓楚手忙脚乱地喊:“他好像喘不过气了,快给他输氧!”

范冬离和乔明明眨眼间泪水涟涟。

等医生掰着他下巴,撑着他眼皮开始查看的时候,他又活蹦乱跳地坐起来笑,“哈哈哈!”

范冬离一脸恨怒地擦眼泪,乔明明则是呆了,范冬离骂,“妈蛋,放羊的鄢小凛!”

乔明明道:“劳资被你吓死了。”

鄢凛无辜摊手,“我只是给你们提前演练一下,谁知道你们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要我说你们得像你们晓楚姐学习,她可比你们有素养多了。”

范冬离和乔明明持续傻眼中,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怪啊,晓楚姐?素养?

什么素养?骗人的素养么?

范冬离在鄢凛和苏晓楚脸上来回逡巡着,迟疑地问:“这是翻篇儿了?”真翻篇儿了的话,绝对可以列为本年度十大灵异事件之一了,怎么一下子就好了呢,难道是凛儿被他绑架,给绑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来了?范冬离脑子里有许多头草泥马呼啸而过,最后只纠结地说了一句:“你开心就好。”好吧,其实就算他现在说他想见他前女友苏晓午了,他们估计也会为他把人给找来。

只呆了会儿他们就出来了,打算先去洗个澡眯一会儿,到时差不多是他治疗的时候,他们想打起精神来陪着。一出来乔明明方才勉强装出来的笑脸就又落了下去,范冬离拍拍他,叹息,“凛儿都那么卖力地表演希望不让我们担心了,你也稍微宽点心吧。”

乔明明拿拇指抹了下眼角,抹出来的又是晶莹的泪,“怎么什么坏事儿都让他给碰上了?”

范冬离转移话题,“哟,泪水还挺漂亮的,没老嘛,年轻人提起精神来!”

乔明明踢他,“你刚才也哭了,眼泪也很漂亮,一点都不浑浊,你说你这么浑浊的人眼泪怎么这么干净啊,这太不科学了!”

两人打闹了几下,很快又沉寂下来,乔明明说:“从小他就是我最喜欢的人。”

范冬离说:“我很花心,这么多年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最喜欢哪个。”

乔明明说:“反正不是我。”

范冬离:“……”

顾优和宋繁是满腔担忧苦楚无处发泄,两个人打得天昏地暗,最后一拳一拳挥起来都是无力的,但就是停不下来。后来终于筋疲力尽,两人软泥一样倒在了沙滩上,深蓝色的天空密布着许多星星,仿佛碎钻,倒映进他们眼里,又反射出疲惫茫然的光。

过了很久,顾优嗤笑一声,“老子恨不得切了你。”

宋繁说:“切了我你小弟弟就不是摆设了?”

顾优没被刺激到,“你现在跟他后面演苦情戏,为的不就是让自己小弟弟成摆设?”

两人差点又打起来,但确实没力气了,只撑着站起来一前一后往医疗楼走。

前面还有一条布满荆棘的路等着他们陪他一起征伐。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激情地打架、嘴贱地互损、还躺在一起看星星,你们这是情敌变夫夫的节奏咩?

顾优:……

宋繁:……

作者:不当情人的情敌不是好情敌,不然你们就牵手吧!

顾优:剐了你。

宋繁:梳洗你。

作者:(怒)反了都,警告!我只给你们每人十秒钟的时间用一句话讨好我,不然谁都别想再碰凛儿一根手指头,一根都别想!

顾优:干妈好~

宋繁:亲娘诶~

作者:……

害羞脸,最近忽然都不好意思求评论了~

☆、第44章

顾优这两天老喜欢摸鄢凛头发,以前他只在□的时候一双手老在他头发里窜来窜去,那种时候鄢凛也懒得在意,但是,现在他头发在掉,掉得有点让他心寒,他还这么摸,就有点不能忍了。

他挥开他的手,看着他的脸问:“伤好得差不多了?”指的是他那张破了相的脸已经差不多恢复了原本的俊美无铸。

鄢凛实在憔悴,术前心理压力也有点,只说:“虽然我头发马上就要被医生给刮得一干二净,但也不能这么摸。”

顾优凑过去吻了吻他苍白的脸,目光里有大把大把的心疼,“那我不碰了。”

他小心地给他擦了一遍汗,然后和他躺到了一张床上,他侧躺着,一只手放在被子外面环着他的腰,温热的掌心覆盖在他的手背上。时间就这么静静过去了一会儿,顾优突然断续地开口说:“我,我们……”

鄢凛睁眼无精打采地瞅着他,“我们什么?”

“不管这次手术结果怎么样,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鄢凛又闭上眼,手术不会只有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好起来,而和一个重病的人在一起,需要承受的压力,将不是一般的大。能说出这种话,他都要怀疑顾优是不是脑袋出了问题。生死与共不离不弃什么的,那是很遥远的事吧。

他之前有开口让顾优离开这里,但一开口他脸上的那种表情,让觉得自己对他还没什么感情的鄢凛都有点不忍。但他一直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想劝却又有点力不从心,鄢凛摘下吸氧罩,冲他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如果我说好,那一定是觉得自己快死了骗你的。”

顾优喃喃道:“你总是这么直接。”

鄢凛说:“其实我也可以换种说法。”

“比如?”

“比如我不想对你说谎。”

顾优微笑,“这样听起来,虽然其实是一个意思,但美丽许多。”

“我不是个喜欢给人传达善意的人。”

“我知道。”

“谢谢你。”

“谢我什么?”

鄢凛抬起一只手在他脸上轻轻抚过,眼神幽深,“谢谢你,我完美的情人。”

顾优闷笑,“怎么办,被你拒绝了这么多次,你夸一下我是个好情人我都能高兴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