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没力气纠缠,神色疲惫,看路语茗执拗,想了想,温声解释,“我不是觉得你演不好,才突然中断。只是,我刚才把你当成了别人。这样还要演下去,很不尊重你。”
楚修宁最后几句说的很轻,大概只有路语茗能听见,却比刚才任何一句话都震耳!
“你把我当成了谁,路语茗?”自己说自己的名字总有些陌生和滞涩,路语茗却脱口而出。
楚修宁用力掰开路语茗的手,胸口起伏,又极快地强压情绪:“你们有些像,对不起。”
竟然真的把自己当成了路语茗,竟然不是在演!路语茗无从知晓楚修宁的心境,却记得震荡全场的痛楚。
瞬间,路语茗有些迷茫。仇恨和原谅,在他看来根本就是对立的。可现在他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会在适当的时刻,对楚修宁出手。因为楚修宁……为自己的死自责过!
一直以来,众人的眼里路语茗都是个煞神。虽然轮廓深邃,五官俊美,偏偏一双眼,漆黑冷漠,拒人千里。路语茗演什么都是一汪潭水,带着浓浓的戾气和死气。不演的时候更是冰山一座,让人不敢靠近。
但随着楚修宁的又一声“对不起”,路语茗瞳孔里的霜晶冰凌破碎了,露出深深的迷惘与疑惑,甚至带着一丝稚气,让人心里长草般疯狂!
接着稚气一敛,路语茗自嘲地退了一步:“算了。”
想不通就不想,总有一天,他会查清楚当年的真相,不给楚修宁迷惑自己的机会!
说完,路语茗看都不看楚修宁,转头回到场中。
这是什么?一笑泯恩仇?成王败寇?与赌服输?
都不是。
两个男人间的谅解,不需要长篇的解释、低微的祈求,只是几句默契的话语,纵然有无数过往,却拿得起放的下,果断坚决。
良久,场下都没有什么声音,众人犹自思索回味。如果第一次是亲情牌,这一场就是江湖义,那下一场呢?
“这次没理由了吧?故事是可以演好的,连小路的实力,楚修宁也顺便帮你检验过了。”严安邦似乎有些幸灾乐祸,揽过张建迟肩膀,拍了几下,“上吧!”
被路语茗和楚修宁表演震慑的张建迟一个踉跄,摔到了路语茗面前。
路语茗心里烦,看到张建迟忍不住瞪了一眼。既然还要演仇人,干嘛非选楚修宁?来个大的!路语茗一怒之下,干脆把张建迟想象成了于茂。
“Action!”严安邦手成刀状在两人中间用力挥下,仿佛斩断了张建迟所有掩护,只剩下一个躯壳,里面被迫塞进失败者的灵魂。
对面,路语茗静静站着,肩胛骨平直,不动如山,脊背紧绷如同满弓时的弓弦。一双眼慢慢抬起,深黑的瞳眸仿佛挟带着极北千万年的狂风暴雪。
一次绵长的呼吸,眼前的教室成为沙场。
四目相对,两兵对垒,萧杀!
还在纠结的张建迟一怔,猛然转身,惨叫:“救命……”
路语茗已经扑到,一把扼住张建迟的双肩,两人摔到了地上。路语茗瘦削的身体仿佛蕴藏了无限能量,拧腰暴起,半跪在张建迟身侧,双手掐在了张建迟的脖颈上!
把对手想象成于茂,一切果然轻松简单多了!
一息间,张建迟躺得笔直,脸色惨白如纸,抓着路语茗前臂的手青筋暴突,骨骼咯吱咯吱作响。张建迟瞳孔缩小,惊惧之下呼吸都凝滞了。
这哪里是演原谅的主题,这是在shā • rén啊!天啊,萧路终于在沉默中爆发要把张建迟灭口啦!
众人手忙脚乱扑上去要拦,路语茗却说话了:“你把我赶了出去。”
张建迟惊惧之下听到路语茗说话,吓得更不敢言语。结果脖子一紧,不说话居然还要被掐得更紧,张建迟立刻配合着大叫:“我错了!”
“呵,你哪里错过?”路语茗冷冷地嘲讽。
一次又一次,于茂坚持歌词、坚持他想要的歌曲风格,强迫柯颜修改曲子,自己当时居然没有察觉,对方或许只是强调自己的地位,甚至是妒忌柯颜的作曲天赋!
“……我不该总是找你麻烦……”张建迟咬着嘴唇,说得异常艰难勉强,“不该揭你的短,不该……”
“都不对。”路语茗低头,死死盯着张建迟的脸,直到于茂的脸褪去,他再一次看清这个少年的面容之后,才慢慢松开手。路语茗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张建迟:“你的错在于,你不懂。临死前,还想一口咬死的人,才是真的仇人。”
“比起生死之仇,想要排挤我撵走我,都只是小打小闹,算什么仇?”
“所以放心,我不杀你,因为我从来没怪过你。”
这一次的谅解,是不屑计较。
正文、第10章下一步安排【bug已修】
傍晚,残阳如血。初夏的晚风沁凉,扫过华睿大楼的观景平台。平台边缘,两个男人靠在金属栏杆上。
“怎么样?”楚修宁摸出烟盒,递过去。
“什么怎么样?新人?”严安邦接过一根烟点上,“有几个出彩的。任小满和之后那个小男孩,什么名字来着?就是外号叫小耗子那个。”
“瞿皓。”
“对对。任小满和这个小耗子,演技很好,筹划得好,接几个合适的角色,一准红。还有那个偶像团队,唱歌跳舞我不懂,但是罗糖这个蘑菇脑袋不简单。”严安邦吐了一个烟圈,“他让我帮忙搞即兴表演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要教训你们家小路。结果他是替小路创造机会教训自己队里新人。啧啧,真下得去手!”
“先期遏制不好品行,也是为了日后少些麻烦。”
“少装高尚。”严安邦严肃认真地批评,“你那个背景设置太缺德了。”
“我事先又不知道张建迟和小路会抽一组。”楚修宁严肃认真地回答,“我可是被你拉过来的。”
“谁信啊!哪有那么巧的事,两人就抽到一组里去了?罗糖抱的那个抽签箱,难道不是祁燃搞了手脚?祁燃知道的事情,你能不知道。他那张嘴就是个广播站。不过小路应该不知道,祁燃居然能瞒着,真是个奇迹。”严安邦无情拆穿楚修宁的谎话,“你就是故意整张建迟的。等等,我怎么觉得整件事都有你整人的痕迹?”
“哪能呢?祁燃说罗糖烦心,我便出了个主意。”楚修宁谦虚,“本要深藏功与名,结果被你拉来观礼。”
“你可真不能得罪。太毒了。”严安邦咬着烟,想了想,又笑了,“坏事还是不能做,现世报啊。你瞅瞅你那第二场,认错人了吧?吓坏了吧?”
楚修宁怔忪,半晌,一笑,云淡风轻:“认错人而已。”
严安邦叹了口气,岔开话题:“你哥让我给你带个话。赶紧回家。”
“怎么人人都成了他的传话筒?”楚修宁气苦,“你也帮我带句话给他,别烦我!”
“这话我可不带,《战八方》的海外发行可全指望你哥呢。吃人家嘴软,没把你劝回去,反倒传话给他堵心?不干不干。”
楚修宁眼睛一动:“那下次我找你拍电影……”
“你想干导演了?还是制片?我看你不如去做演员,咱俩联手演个票房奇迹。”严安邦痛心疾首,“你倒是为什么不去当演员?”
“我不喜欢啊!我只想泡在方块字里。”楚修宁理直气壮,接着话锋一转,“别打岔,你倒是说说小路怎么样!”
“他?我听说他乐感很好,不过他那个嗓子短时间没法唱歌了吧?”
“嗯,祁燃陪他去复诊了,手术对声带有损伤,后期康复时间会很长,康复程度也不好说。”楚修宁有些遗憾,“如果他嗓子好的话,唱歌多好,我还能写歌词……”
“那就只能去演戏了。”严安邦打断楚修宁的妄想,“虽然今天他临场表现绝佳,但多少是占故事背景便宜。演技十分给三分,两分是友情送的。不过——”
严安邦看着远处,抽了一口烟:“他身上那股狠劲,说不出的生猛。我很期待看你把他捧成什么样。特训结束之后你打算怎么做?我听说那个偶像团队要专项训练歌舞。你这边,专项训练演技?”
“不训练了,直接演,演电影。”
“你疯了!就这一分的演技?用电影出道?”严安邦眼睛瞪大老大,一字胡翘起来,“你别乱糟蹋别人电影了!还是说你要用负面新闻炒他?”
“当然不是。”楚修宁微笑,眼眸里一抹光晕开,声音干净,语气诚恳,“我会让所有人夸他演技好的。”
温和的狂妄,近乎不可能的预言。
“我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自信,不过我觉得,你得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严安邦叼着烟,老神在在地指了指远处的员工专用停车通道,“那个是祁燃吧?旁边的是你家小路吧?他们的样子,不太妙吧?”
演技课结束,演员和经纪人留下做完文案工作,一天的特训就算是结束了。路语茗收拾好东西,和身边的祁燃道别,却被祁燃拦住。
“跟我出来!”祁燃面沉如水,快步出了教室。
路语茗一头雾水,跟在祁燃身后,一直出了华睿大楼,走到员工专用的停车通道。下班时间没到,四周并没有什么人。
祁燃转过头,愤怒地看着路语茗:“你是路语茗的粉丝吗?”
路语茗一愣,过了片刻才联想到即兴表演时自己的表现。当时他质问楚修宁的话,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三年前的事情,继而生出自己替偶像质问罪人的错觉。
路语茗摇头。
祁燃怒火更盛,头发都要根根竖起来:“那你就是故意用三年前的事情刺激楚修宁的?你怎么能这么干!”
路语茗跟祁燃合作两个月,总体和睦,但交流并不多,完全不能理解祁燃这是抽什么风了。干脆不说话,等后续。
祁燃果然合作,气都不换一口:“混蛋,看错你了。我不管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我不想听任何解释。总之以后绝对不许在楚修宁面前说到路语茗!连想都不可以,知道吗!”
“为什么?”路语茗好奇,第二场演完,他对楚修宁的好奇只增不减。
“没有什么为什么!这就是禁忌。”祁燃强横,“别相信媒体的那一套!说什么楚修宁害死路语茗,如果楚修宁没遇到路语茗,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混账样子了!什么被害者,楚修宁有什么义务承担所有的责任?关键时刻,他们队友都做什么去了?Edgar公司还不是屁都不放一个?这都关楚修宁什么事儿啊!还能更恶心一点吗!!!”
“呵。”路语茗冷笑,“这么说楚修宁就没有错,这么说,路语茗就该死吗?”
楚修宁赶到的时候刚好听到一句“路语茗就该死吗”,他脚下一顿,停了停,掐了烟,顺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祁燃、小路,你们怎么在这儿?”楚修宁装成没事人一样走近,“祁燃,你跑车不是被没收了吗?刚好严师兄要回去,你去找他,搭他的车吧。我送小路回家。”
“不用。我自己坐地铁回去。”路语茗转头就走。
楚修宁一把抓住路语茗胳膊:“不是特地送你回去,有事情要谈。”
路语茗停下,等着楚修宁给祁燃顺毛完毕,才一前一后向停车场走去。
楚修宁开着辆进口奥迪A3,这在华睿娱乐的车库里寒碜到没法看。他倒是没有什么自觉,等路语茗扣上安全带,一踩油门非常潇洒地开了出去。
“你住哪儿?”
“谈什么?”
这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楚修宁笑笑:“你先告诉我个目的地。”
“岳伦花园,康山大学老校区那边。”路语茗报完地址,又重复问,“找我谈什么?”
“你可真够直接的。”楚修宁感慨,“那我也直说吧。在路语茗的事情上,我有责任,有过错。”
路语茗猛然抬头看向楚修宁,眼睛莫名的亮。
“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我不希望这件事影响你和祁燃的合作。”楚修宁直接到底,“能回答的,我都会回答。”
“为什么等到路语茗死了才去澄清谣言?”路语茗想了几分钟,才慢慢开口。
楚修宁看着前方路口,没有转头,却认真地回答:“不是我等到路语茗去世才去澄清,而是路语茗没有等到我去澄清谣言就去世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愤怒不自主地从路语茗身体里满溢出来。
楚修宁一打方向盘,把车在路边停了下来。车停稳,楚修宁看着前方开口,口气依旧平稳:“说出来可笑,我被家里人关起来了。”
“关起来?为什么?”
“关起来的原因更可笑。”楚修宁伸手摸了摸肩膀,“因为他们误信了媒体报道,以为我用可耻的方法靠近路语茗。所以关我禁闭,让我好好反省。当然,这里面还有些其他助力,不过,这暂时属于不能说的范畴。”
的确很可笑。他和楚修宁被拍照片,照片曝光绯闻四起,楚修宁家人因为流言把他关起来……这一丝一环,扣得还挺完美的,路语茗居然找